他眼神複雜地往上方看了一眼,看到滿目燦爛的明黃。他垂了眼睛,一字一句繼續道:
「……狀告當今聖上,徇私枉法,包庇叛賊,置鳳安十萬冤魂於不顧,不堪為君。」
狀告……皇帝?
驟聞此言,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一下子坐直身子,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殿中眾臣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中間跪著的人,表情如遭雷劈。
殿內一下子安靜得落針可聞。
皇帝的臉色一點點沉下來:「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
張清狀告陳修元和齊王,告的正是他倆勾結著里通柔然,害得邊關連失三城、鳳安全城被屠一事。
這張清的岳丈家正是鳳安人。柔然屠城時,他岳丈家一家老小十幾口人都沒逃過,一齊入了地府。只有他妻子這個外嫁女活了下來。
跟他一起的幾個人情況都差不多,都是因為無法容忍親人好友枉死,罪魁禍首卻逍遙法外,這才一齊作伴來了建康,求見皇帝。
「……早在上個月,齊王和陳修元叛敵的證據就送回了中原,可直到今天,這兩人依舊安然無恙。我昨日入城時,還看到齊王府的女眷聲勢浩大地出城遊玩。一名老嫗躲閃不及,還被他們府上的下人鞭打了數下,絲毫不把百姓當人。
「鳳安十數萬軍民慘死,皇上卻依舊放任始作俑者窮奢極侈,草民卻要問問,這究竟是何道理?」
殿上大臣們不意他竟這樣說,私下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神色複雜各異。而上面坐著的皇帝早已是面色鐵青,射向張清的眼神裡帶著幾乎化作實質的怒氣和殺意。
陳修元和齊王勾連柔然的事,按理說只有各方勢力的掌權人知曉。他已經嚴令禁止擴散,連朝中一些品級稍低的官員大臣都不清楚,這張清一介平民,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是了,這張清來自北境。
能在北境煽動百姓至此的,除了蕭韞,還能有誰?
蕭、韞!
皇帝嘴裡念著這個名字,心裡的暴戾不斷翻滾,氣得只想殺人。
陳修元那個吃裡扒外、野心勃勃的逆賊,妄圖顛覆他的皇位,他難道不想把他就地正法嗎?
可那廝這些年苦心經營,背後勢力虬結,除了齊王府,還站著建康好幾個大家族。這些勢力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又豈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更何況……
皇帝想到這裡,眼神微微變了變。
更何況,陳修元叛敵的證據是蕭韞送來的,她借著這事兒打了整個南陳皇室的臉面。
他若是立時將陳修元殺了,豈不是坐實了皇室的罪名,把臉皮送上去給她蕭韞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