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一大串屬於另一個女孩的一生湧入她的腦海。
原身名叫戚笑敢,是西南巨富戚家的麼房孫女,如今也是懋通錢莊三媒六聘娶進門的大少奶奶。
現在是民國初年,正值國家內憂外患之際,天下戰亂四起,整個社會都不安生,流民更是比比皆是。而原身這樣的身份,在這亂世中已經算是極為幸運的,出身富貴,嫁的也是頂殷實的人家,從小到大都不曾為生計發愁,是真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
她也原該富貴安康,喜樂一生。
可惜,她所託非人,乃至釀成了一輩子的悲劇。
原身出生那會兒,西方帝國主義的堅船利炮已經敲開了這個國家的大門,長到十多歲,又逢舊王朝覆滅,民國初建。
侵略帶來的不止是戰爭,還有原本屬於大西洋彼岸的另一種思想文化。國貧家弱之際,一些進步人士開始救亡圖存,積極吸納西方文化。
於是整個社會在激烈的思想碰撞下被割裂成對立的兩派,一面故步自封,守著傳統循規蹈矩;一面大刀闊斧地改革,恨不得一下子剔除掉身上所有屬於舊時代的糟粕,大踏步擁抱科學、民主、平等、博愛。
原身的娘家和婆家都是傳統舊式家庭,她也是自小學著女紅女訓的標準大家閨秀,而很不幸,她嫁的丈夫卻是個留學幾年歸來、喝了一肚子洋墨水的「進步學生」。
身為新派人士,原身的丈夫是半點看不上這個舊派古板正妻的。
按他的說法,當初他之所以肯同意這門親事,純粹是家中父母催的急,老爺子更是放下狠話,不成親就不讓他出國,為了追逐心中崇高的理想,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地把她娶進家門,兩人成親不過兩三個月,他就拋下新婚妻子,迫不及待地踏上了通往夢想的郵輪。
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後他學成歸來,除了滿肚子的洋墨水,還帶回了個貌美佳人。
他當著原身的面介紹說,這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是自由戀愛,我很喜歡她。
他說,笑敢,我們離婚吧。
這話聽在原身耳朵里,無異於一個驟然炸響的晴天霹靂。
她十六歲嫁給他,最美好的年華都用來等待歸期遙遙的丈夫,可等到最後,自己以為的苦盡甘來,在對方眼裡卻根本不值一提。他有了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們的婚姻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場可有可無的交易。
現在交易結束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她就該退位讓賢,看著他美人在懷,人生圓滿。
可是,憑什麼?
原身不甘心極了,同時她也十分恐懼,生在戚家這樣的家庭,她很清楚「休妻」對她而言是怎樣的滅頂之災。她毫不懷疑,只要她前腳被韋家掃地出門,後腳她那個父親就能送她三尺白綾,逼她去死,好成全他戚家家風清正之美名。
好在,她的公婆也十分不喜她丈夫的那個女朋友,老一輩人信奉娶則為妻奔是妾,縱使那個女子在兒子嘴裡再怎麼才貌兼備,也只是一個無媒苟合又不知廉恥之人,若真娶進家門,定會攪得家宅不寧。
但他們兒子被那女子迷惑,非要一意孤行,家裡也為此天天爭吵不休。
父母總是犟不過孩子,無可奈何之下,原身的婆婆便想曲線救國。她於是來找到原身說,笑敢,你該給珺之生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