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親人,沒有願意為自己拼命的朋友,官府那些人又讓她回去待嫁。她幾乎走投無路了,就想要跑。
她已經連包袱都整理好了,她買了一張去燕京的火車票,只要上了火車,天南地北,她就自由了。 可她卻沒能逃得掉。
她是在那個小漁村長大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個村子的情況。生在那樣的家庭,活著還是死了都不由人,出嫁不會改變命運,只是從狼窩跳進虎口。
她離開那兒的時候,她那十四歲的大姐已經嫁人了,嫁過去不過一年,肚子就鼓了兩次,頭一個孩子沒能在她肚子裡待滿三個月,因為她婆婆說那是個女胎。
她的大姐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需要流產這個事實。一碗殺人藥喝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早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麻木。
謝舒儀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她這一生都無法擁有這樣的麻木。老秀才教她四書五經,知識給了她清醒,這份清醒讓她意識到,只要她回去了,她就不再是謝舒儀,而只是一個生育機器。
所以她從學校天台上跳了下來,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在無盡的黑暗到來之前,她選擇把一生終結在黃昏里。
……
唐沅隱約能猜到謝舒儀為什麼選擇死在學校。對這個社會,她是怨恨的,她本該有燦爛美好的未來,卻被盡數抹殺。
誰是劊子手呢?
她那生而不養的爹娘,袖手旁觀的警務司,還有這些冷眼放任她在泥潭裡掙扎的人。
她選擇死在眾目睽睽下,親生爹娘逼死女兒,這是個很好的新聞爆點,那些聞風而動的記者們不可能無動於衷。
只要這件事有了關注度,她就贏了。
生前沒有人看到她的痛苦,而她死了,她要他們再沒法無視她。
唐沅少不得要幫她一把。
新聞傳播是需要時間的,這件事歸根結底同警務司脫不了關係,所以他們才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希望把影響控制到最小。
但唐沅的一個電話,卻讓他們的努力都化為了泡影。
各家報社雜誌的記者急匆匆趕到學校,眼裡閃動著奇異的光,像一條條聞到肉香味的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