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舒儀一事後,白萍主動往《華國青年》雜誌社寄來一封信,措辭極為謹慎尊重,特地點名是交給竹文先生的。
對於這位將半生事業奉獻於革命事業的女性,唐沅亦是極為欣賞尊重的,書信一來一往間,二人交談愈發投機深入,竟成為了文交知己。
謝舒儀一事造成的影響是深遠綿長的,如果說草兒的事情還只是讓他們站在一個旁觀者角度感到同情和不忍,那謝舒儀一事則是讓相當一部分知識女性有了唇亡齒寒的悲哀。
滬城最負盛名的漢錦女子高中學生會聯合了其他幾個學校的女學生,希望能排演一出以謝舒儀為原型的話劇,將女子的現狀以更多的藝術形式展露在世人面前,割肉療傷,也是時時警醒女性自身。
她們寫了信到唐沅這裡,希望能由竹文先生親自操刀編寫劇本。唐沅沒怎麼猶豫就欣然應下,大半個月後,劇本《玉蘭花開》新鮮出爐,送到了女學生們的手裡。
滬城的玉蘭花在四月時便開盡了,和謝舒儀一樣,永遠留在了這個春天。
但明年還會有花開啊。
女學生們排練了快兩個月,仲夏時節終於在滬城大劇院正式上演。
唐沅收到了她們寄來的票,她本欲獨自前往,可戚庭光那丫頭知道後也執意要跟著去,最後一家三口一齊坐在了劇院裡。
從謝舒儀死後,戚庭光便變得沉默寡言下來,病好後仍時有蒼白孱弱之感,讓照顧她的吳綺憂心得很。唐沅能感受到那種情緒,那不止是為親近的老師早逝的難過,更多的是小姑娘的精神正在經歷一場艱難的蛻變。
謝舒儀的死於她而言是一把枷鎖,讓她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弱小無力,她渴望掙脫破繭,可前路茫茫,她找不到出路在哪裡。
她需要去披荊斬棘,或者和自己達成和解,甘願磨去所有的稜角和不甘。
這註定痛苦,但世事本是如此,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女學生們的戲排得很好,她們在台上演的不是謝舒儀,而是全華國二萬萬婦女。
女主角翻飛的白裙子蹁躚在舞台上,她生於秋天,死在春天,死時身上蓋滿了凋零的玉蘭。
舞台上的燈光暗下去,挺直脊背站在唯一一束聚光下的旁白輕聲念出附在劇本末尾的小詩——
「春天是風,
秋天是月亮。
在我感覺到時,
她已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裡雨後的籬笆像一條藍色的小溪。」
她的聲音空靈悠遠,盪在劇院上空。隨後幕布落下,戲終。
劇院裡沉默良久,依稀響起掌聲,隨後掌聲連成一片,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