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轉身退了出去。
春喜見廳上已經沒了人,不由嘟起嘴,說道:「姑娘應該再仔細問下去的,怎麼就放那個婆子走了?」——雖然可兒已經做了錢家近七年的寡婦,錢家上下仍然習慣性的稱她作「姑娘」。——「我看她是不敢在中間拿什麼的,十有八九又是太太搞的鬼。這太太也是,想錢想瘋了。老爺摳門管得緊,她不跟老爺鬧,盡跟姑娘過不去。」
可兒沒有回應,只是捧著茶盅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新婆婆嫌棄她已不是一日兩日。自從新婆婆嫁進錢家之後,精明而小氣的錢老爺便發現,她竟是一個大手大腳的主兒。一個月下來,所花費的銀錢竟是以前三個月的用度。於是,錢老爺便決定還是讓守寡的兒媳藍可兒繼續掌管家事。
作為童養媳,可兒從小就被調教成為一位出色的管家。她不僅懂得如何指揮僕役們工作、管理帳務,還懂得如何經營家裡店鋪的生意。最合錢老爺心意的是,她更懂得如何在不影響生活品質的前提下節儉持家。
然而,這在金寡婦看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自那之後,她便時時算計著要將藍可兒趕出錢家。
春喜走出門外,見一時不會有人上來回話,便又走近可兒身邊,低聲問道:「對於早上太太說的事,姑娘心裡頭可有什麼計較?」
可兒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不禁苦笑。自從十二歲那年正式接管了錢府家事以後,她便深深的體會到,一個府上無論大事小情,最瞞不過的就是傭人的眼睛。
她嘆了一口氣,應道:「我能有什麼計較?這些事哪一樣能由我作主的?若真能如我的意,我倒是想趁早離了錢家自立門戶呢,只是老爺不答應也沒法子。」
其實,早在可兒初做寡婦之際,便有了離開錢家的念頭。她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能象前街的白寡婦那樣租下一個小店面,開設一個小商鋪,獨立門戶,自己做自己家的主人。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公公竟會那麼「看中」她的才能,這些年來,不管是婆婆的旁敲側擊還是她的直接請求,錢老爺就是不肯鬆口讓她離開錢家。
事實上,可兒已故的婆婆在去世前曾經因為心存愧疚逼著她的公公答應,將來若是可兒想要離開錢家時,他是不得加以干涉的。但是,就象公公答應過的其他事情一樣,只有當他心情高興,並且覺得這麼做對他有利時,他才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以他那愛占小便宜的個性,可兒想,他肯放手的那一天也許正是她進棺材的那一天。
「聽太太身邊的小紅說,今兒個那府裡頭就要派人來看姑娘呢。」春喜又道。
可兒道:「我只是覺著奇怪,這一次老爺怎麼肯點頭的。」
「姑娘竟然還不曉得對方是什麼人嗎?」春喜問道。
可兒搖了搖頭,一大早,婆婆給她的「驚喜」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一直沒有來得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