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她拿自己所有零花錢買了水果,去醫院看他。
看到病床上她曾經最尊敬的老師形容枯槁的樣子,程安好說不出自己什麼心情,好像自己繃著背脊強行抗拒阻攔的挫敗,一下子把她壓垮了。
老校長抓住她的手,眼裡含著淚,卻是笑著,終於問出哽咽在心頭揮之不去的遺憾。
「我一直很自責,不知道擅自決定把你們送去一中讀半年書是不是做錯了。」
「聽你班主任說,你要去H大啊,H大很好,但我總覺得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是我太固執己見,害了你們。」
老校長聲音蒼老無力,說完時,嘴唇還在顫抖,眼角的淚無聲落下。
他的一生奉獻給了教育,紮根在了講台與學校那一畝三分地里。哪怕生命的最後,惦念的還是學生。
程安好紅著眼在病床邊深深給他鞠了一躬。
「校長,我從沒後悔去一中,也很感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真的。」
後來聽說,程安好見完他那晚,他就走了。
像了卻最後遺願,一身輕鬆地去了另一個世界。
七月底,錄取通知書到了,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撕了它,宣布自己要復讀。
孫明蘭拉起掃帚,恨不得把她打死,嘴裡一直罵著要她去死,她死都不會供她復讀。
最後,是她爸一直把她護在胸前,每天起早多做五十個饅頭,過了早高峰就騎著摩托去菜市場門口賣,偷偷攢錢給她生活費。
她高考分數漂亮,很多複讀機構搶著要她,最後,她堅持去了一中復讀班。
一中復讀生質量不高,學習環境不好,師資也差,但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一年。
第二年六月,她如願進了全省前五十,穩進B大。
老校長走後,一中校風學風每況愈下,那年高考考上B大Q大的僅有三人,而程安好占了一個名額,為一中復讀班,打響了漂亮的招牌。
她去校長室領獎金的時候,對著歷任校長照片牆上老校長的照片,露出這一年第一個,舒心輕鬆的笑容。
那年九月,她拖著行李去B大報導,藥學六年本碩連讀。
開學一個月,她終於在計算機學院打聽到他的消息,結果卻是,他三個月前出國了。
她若無其事地開始自己的大學生活,遇到一群很交心的室友,收穫可貴的友誼,大學規律的作息讓她褪去曾經暗沉的膚色,換了髮型,長相稱不上驚艷,但勝在清秀白皙,顯年紀小。大學六年裡還遇到好幾個追她的男生,但她一直投身學業,沒有閒情開始一場校園戀愛。
每次高中的班級聚會,他們總說她是變化最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