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當朝皇帝正兒八經的姐姐,當年擁弟登基,立過大功,如今封號榮平位居一品,有俸祿有食邑,尊榮無雙,誰敢打她?榮平輕輕敲了敲額頭,再看看脖子上那道傷痕,如雪天臥冰,瞬間清醒。是了,還真是被打的。
她青春守寡,少女嫩婦,自然不甘寂寞,意欲再譙,只是等閒人等不入她眼,她看上的是平遠侯陸淵。這陸淵被京中女兒戲稱「第一可嫁之才」因為他不僅家世雄厚,資產巨萬,還有俊美如神一張臉。榮平幾次春心蕩漾,欲要神女約襄王,不僅送了許多禮物,還在朝野上給他重大支持,凡是他遞摺子要辦的事,就會在皇弟那裡為他美言。
可惜剃頭挑子一頭熱,陸淵好處拿了,青眼卻沒給一個。一來二去,榮平白貼不少財貨,卻始終未曾實質性得手。
但榮平終非溫柔和平之人,眼見得多方付出,都打了水漂,一怒之下,軟禁了陸淵的妹妹,試圖以此脅迫陸淵就範。這陸淵其實好相與的?他當夜搶入公主府,救走了妹妹,還打傷了榮平。榮平自來金尊玉貴,想做之事,無有不成,不防吃了這暗虧,又氣又怕直接病倒了。
現在想來,頗覺好笑,她有無邊富貴,滔天榮祿,何必在一個男人身上自取其辱?
「公主,還疼嗎?要不要再揉點藥膏?」嬤嬤看她一直盯著那道傷痕,關切的詢問。
「不疼,已好多了。」榮平反手蓋了鏡子。「更衣,我要進宮。」
「進宮?昨兒我得到消息,那陸淵給陛下遞了摺子告你,條條都是大罪,陛下沒有答覆,他今日還直接進宮了,我勸您避避倒好。」嬤嬤似乎是被陸淵那天晚上的兇悍暴戾嚇到了。
榮平微微一笑,薄紅的唇瓣間流瀉一絲弧度,嫵媚中帶著涼薄:「避他?婊##子收了錢還知道伺候好恩客呢。我這裡有筆大帳跟他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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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所參奏句句屬實。這榮平公主挾皇恩以換私利,驕奢無度不念民生疾苦,縱情聲色行為放蕩,後院侍兒遍地,府外情人無數,不僅有傷皇家體統,連那死去的駙馬在九泉之下臉面無光。她幾番引誘微臣不成,便挾持了臣妹,幸而臣見事機警,這才讓臣妹逃過一劫。現在她枉法背德,他日便要禍亂朝綱,臣今日此來,一則向陛下請罪,二則還求陛下對榮平公主嚴加管束,以免她日後闖下更大亂子。」
陸淵站在大堂慷慨陳詞,俊美的面容上滿布寒霜,器宇軒昂中帶著三分狂氣,在場之人無不側目。他就仿佛一片黑雲沉甸甸壓在眾人頭頂,連室內空氣都滯悶起來,膽小的宮人瑟瑟發抖,雙腿發軟。
誰都知道平遠侯是如今重兵在握的侯爺,而榮平公主則是皇帝最寵任的姐姐,這兩人一旦掐起來,那是鼉龍掐蛟龍——魚蝦遭殃。
「亂子?什麼亂子。」
就在這時,門外一聲嬌叱一聲傳來,榮平公主鑲著翠玉寶石的鞋底穩穩的踩在了棕紅色墨紋雲龍地毯上,頭上寶光四溢,周身彩繡輝煌,恍若神仙中人,一雙眼睛涼涼從陸淵頭頂掠過,好似涼風迎面襲來,滿室陰霾被這涼風迎頭打散,眾人不自覺退開兩步,為她讓開位置。
榮平對皇帝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衣帶紋絲不動,儀態完美,禮數周全,她淡聲道:「陛下,可容愚姐辯上一辯?」
皇帝見到榮平面上一喜,他對自己姐姐敬愛有加,又著實心疼她當初為了自己,嫁給一個廢人,婚姻做了犧牲,所以對她種種不禮不軌之行,都睜隻眼閉隻眼。但這次卻鬧得有些大了……怎麼偏得罪了陸淵呢?
陸淵這本朝第一權臣,位高勢大,炙手可熱,連自己都要敬讓三分。他昨日還把摺子留中不發呢,今天陸淵就闖宮了,非要自己處罰榮平,給他一個說法。皇帝雖然覺得榮平此舉過火,卻也憐惜她青春孤苦,感念她多年扶持,更忌憚榮平倒下陸淵更加坐大,因此並不願按陸淵的意思來。
「既然雙方都到場了,那就好好說道說道吧」皇帝命人賜座,「事情不辨不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