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把體面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貴族名媛,行福禮是個大學問。那膝蓋的彎曲弧度要標準,脊背要挺直,腰肢兒要柔軟,頸線要優美,肩部要舒朗,整體要流暢而婉約,仿佛春風中的柳線,總之,這一套要擺的好看,還是有點費力氣的,尤其是長時間保持的時候——陸萱的臉都憋紅了。
榮平慢悠悠的放下了手裡的茶盞,這才伸手虛虛一扶,陸萱鬆了口氣,忙不迭的站起,便又見榮平漫不經心的指指她背後:「讓讓,擋到我看景兒了。」
嗤笑聲頓起,陸萱的臉立即漲的通紅。她暗暗咬牙,恨不得拂袖而去,然而想著心裡的盤算,還是忍下了羞惱。「榮平殿下,我素來身體弱些,那天在您府里暈倒,壞了您的興致,是我不對,請您原諒我,也不要再難為我哥哥了。」
榮平詫異的看她一眼。你哥哥在朝堂狺狺狂吠,攻訐與我,他這樣撒刁放肆怎麼是我在難為他?
「原諒不原諒的話,還是少說。你覺得這樣道歉會讓自己更舒心的話,那隨你。」
陸萱被榮平不咸不淡的話噎了一下。這不對啊,按照她的預想,榮平若說不原諒,那她就乾脆跪下去,在眾人面前把事鬧大,若說原諒,那就相當於間接承認自己在刁難侯府,就得心裡膈應著……但榮平完全沒有進套。
她方抬起頭,猝然裝進榮平漆黑的瞳仁里——仿佛在說「要帶我的節奏,你還差得遠」。
榮平不願自己主持的宴會讓人壞了氣氛,便道:「太液池裡新放養了兩條錦鯉,每到午後就會出來悠遊自樂,據說看到的人都會有福氣,我們去看看?」
這話一出,立即引來眾人響應,正所謂享福人福深還禱福,圖吉利的事兒,大家都愛干,榮平無可無不可,卻也願意與眾同樂。太液池碧水澄澈,波光瀲灩,蓮葉接天,金鱗踴躍,一眾賓客指指點點,仿佛各個都是行家。
榮平聽得有趣,正走神,背後忽然被人猛撞一下,她措不及防,不由自主的向前衝去,幸而反應夠快,扯開手奔出幾步,便一揮衣袖穩住身形,牢牢站在原地。
驚魂甫定,榮平輕輕扶了扶頭上的步搖,就這時,卻有噗通一聲響起,扭頭一看,竟然是陸萱掉進了水裡。她尖叫連連,高呼尖叫,瘦弱的身體像一瓣兒荷花在池水裡載浮載沉。「救命!」
瞬間兵荒馬亂。
榮平看著眾人或擔憂或害怕或悄悄幸災樂禍的表情,心裡為自己的平靜感到驚訝,她的情緒毫無波動,甚至還想嗑一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