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就是一百兩,一個字兒也不能少,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我已經把田地都賣了,八十兩已經是全部家底了。」
「我記得你家有老屋啊。」
「那……那要是老屋賣了,就是辱沒祖宗,那不是直接要我男人命啊,況且我們娘兒倆住哪兒?」
一個斯文俊秀的年輕人站在蘇和堂的招牌下,表情冷漠而語言刻薄:「做人啊,要真誠,你這怎麼能叫傾盡全部家底呢?你分明是不盡心治你丈夫,想等他死了,帶著孩子和錢改嫁呢。」
女人臉色煞白轉潮紅,潮紅轉鐵青,連著變化幾次,顫抖著手指指著他說不出話來。她嘴笨,只會哀求,講不出大道理,老闆的話字字如刀,往人心窩砍,她一口氣轉不過來,差點暈厥過去,還是孩子不斷哭喊,才留住她一線神智。
「作孽啊」一個老人撫著鬍鬚感慨:「這要是賣老屋,以後無家無產,好好秀才淪落成佃戶,她男人心氣那麼高,肯定要氣死,可要是不賣老屋,就坐實了那歹毒說辭,是她不盡力,想改嫁。唉,誅心啊誅心。」
「我……我太難了。」那婦人一路走一路哭,老人攔住她:「找輛牛車,把你男人拉到明湖那頭看看吧,我聽說那裡新來了一個大夫,被鄉紳老爺照管著。」
「可是,可能行嗎?大家都知道蘇和堂的藥才能治這個怪病。」
「蘇和堂也是你們這些自付有點家底的人捧起來的,我們小街裡頭的窮人都是吃便宜藥吃好的,已經吃好好幾個了。」
婦人啞然,面上有些愧色——她知道老人說的是真的,不知什麼時候起,這城裡就起了股怪風氣,不吃蘇和堂的藥就是沒體面,不給病人用蘇和堂,那肯定就是你沒盡心。奇怪,怎麼生個病吃個藥還攀比上了。
婦人咬咬牙,這個時候了,還管什麼面子不面子,她當即決定帶男人去明湖區碰碰運氣。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明湖區的大夫竟然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姑娘。
榮平一號脈,發現秀才的病有些棘手,應該是一開始有邪熱,吃了清涼敗火的藥,可是涼藥吃壞了,導致腹瀉,後來趕上腸胃道疾病大爆發,他也未能倖免,只是病因要更複雜,而且成了不好治的壞病。秀才的身體瘦成了光杆,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來,一切症狀全憑娘子口述。
榮平命他張開嘴,舌頭已經發紫,娘子也嚇了一跳:「大夫,這怎麼辦?」
榮平用銀針在患者曲池,委中兩個穴位疾刺,流出來的竟然是黑血。黑血排出,榮平安撫娘子:「不哭,有救。」
急的拭淚的小娘子看看榮平,心中大定,心道都是弱質女流,怎麼人家就這麼能幹呢?她也認得幾個字,眼瞧著榮平開方子。「黃芪,梔子,豆豉,黃連……大夫,這些藥都很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