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平笑道:「所以要燉,持久溫煨,團火聚起,燉它個四天四夜!燉出一鍋濃香軟爛的牛肉來。若非這樣結實緊緻的牛肉,也經不起那四十八個時辰的熬煮,慢工出細活,長時出佳肴。」
她一邊說著一邊叫夥計起了清水來,把牛肉放進去浸泡。「長時間的烹飪最怕髒血混到肉里,這樣肉質口感腥臊,不夠潔淨,所以先泡上一天一夜,把血水沖乾淨。」
夥計拿來一個竹篾子,在榮平的指揮下,每過一個時辰,就把牛肉放到上面瀝水,瀝乾淨了,再重新浸泡。而榮平已支起大鍋,放進八角茴香桂皮等料,開始炒鹽。
小夥計大為驚訝:「老闆,這素來都是鹽炒菜,怎麼還有炒鹽的?」
榮平不語,過了一會兒,鐵鍋上漸漸出現了米粒狀的水珠,她這才指著濕痕回答:「我們要用的鹽是很乾的香鹽,只有這樣做,才能把鹽本身的水分逼出來,放料是為了讓鹽獲得香味兒,這樣等鹽滲進牛肉,便能入味兒入的徹底。」
夥計這才明白,可另外一個疑惑又隨之產生,老牛肉出了名的硬,這一顆一顆的鹽要怎麼滲進去?
小夥計們早對榮平的廚藝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會兒都湊過來,瞪著眼睛看。
鍋里的鹽巴溫度迅速升高,榮平的手被炙烤的微微泛紅,額頭上微微掛汗,八角桂皮的香味兒開始輻射,鹽巴的色彩由雪白變成了瑩潤的黃。
「可以了嗎?」
「可以!你去後堂把那個沙罐大的石錘洗乾淨拿過來。」
那個石錘足有四五十斤重,圓溜溜,沉騰騰,光滑可鑑。榮平鋪一層牛肉鋪一層鹽巴,再鋪一層牛肉鋪一層鹽,鋪完後,著人把石錘往上一壓,肉麵立即開始塌陷。
「壓成餅餅了。」
「對,壓它個十二時辰。」
勞作了一天的夥計們去休息,榮平挪出一隻大鍋開始熬製滷汁,她這口鍋竟然是木製的,橙光瓦亮,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古老而神秘的幽光。
陸源自打在牛肉攤遇到榮平,便如骨鯁在喉,左右不安,偷空便來榮香樓轉上一轉,結果兩天過去,榮香樓依舊沒有動靜,桌椅光亮地板澄明招牌靠在牆角一動一動——嘖,榮平完全開不起店嗎。陸源這樣安撫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壓制內心的不安。
結果,次日一早,異變就出現了。
夥計們都不知道老闆此夜做了什麼,只知道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壓制醃成的牛肉已經被放進了木鍋里,在濃稠綿密的滷汁里,載浮載沉,載沉載浮……
咕嘟嘟氣泡此起彼伏,熱騰騰香氣連綿不斷,大塊的牛肉如調皮的孩子,忽而露頭忽而又潛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