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平臉上帶著甜潤的笑,看著表哥送給自己的禮物,碧玉盤裡放著鮮紅的荔枝,當真鮮活可愛,恰合了小女兒的心思。
「獨孤少爺對小姐還真是上心。只是小姐莫要貪嘴,這荔枝熱性太大,俗話說一顆荔枝三把火,吃多了悶在胃裡,人要不舒服的。」
榮平點了點頭,命人分出一些給父親送去,自己卻命人撐了黃木盤錦圓傘走到了庭院裡。東側庭院葡萄架下,有一口圓井,榮平命人在那裡擺設香案,香爐,燒些紙錢,念上一卷往生經。
下人雖然不明就裡,但鑑於小姐時常做些修橋鋪路超度亡靈的好事,因此也不多問,輕車熟路的操辦起來。
梵音裊裊,檀香習習,榮平看著井口的女鬼身影淡去,輕輕鬆了口氣。
她在幼年時,曾有個出家人上門化緣,見了榮平一面,便說她八字奇輕,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陰氣浸淫,剝削身體根本,長此以往,必然不壽,若要化解,便跟他出家修道。平陽侯乃軍功立身,戰場上不知沾染多少人命,所以從不信什麼神鬼報應,一聽就罵對方瞎扯淡,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榮平被千寵萬愛的長大,自然不再在意這些事,除了運氣背點,意外之災多了點,似乎跟常人也沒有什麼分別,直到前些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能感覺到一些別人體察不到的東西。初時也害怕,後來便習慣了,她還給當年征戰留下的戰坑裡,那些無名屍骨全都收斂起來,建了個義冢。
天氣暑熱,榮平看著女鬼被超度,便安了心回去歇午覺。朦朦朧朧里,她聽到一聲嘆息,幽怨而又淒涼,只聽得她毛骨悚然,她循聲望去,卻發現一個曼妙女子飄飄然往院落里去,那院落有些熟悉,赫然是她小時候玩耍過的涼國公府後宅。
月紫色紗幔無聲垂地,房間中藥氣熏人,一個女子委頓在床榻間,一手用手帕掩著口,不停咳嗽,另一隻瘦弱的手緊緊抓著床墊,身子卻用力往外探著,一雙眼睛含露帶泣,「表哥呢?湛哥哥呢,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宮嬤嬤,我剛才聽到鞭炮奏樂聲,他們在吵什麼呢。」
「為什麼沒有人理我,都跑出去玩了嗎?」
她單薄的胸膛急劇的起伏著,仿佛呼吸都困難,然而卻無人回應,偌大房間竟然沒有一個奴婢下人,她掙扎著起床,卻從床榻上直接滾落下來,輕呼一聲,瞬間沒了氣息。
榮平看著這一幕,仿佛大冬天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了下來,連頭髮梢和後腳跟都被凍的死死的。這是我自己啊!我怎麼會這麼慘?我這般人美心善的女子,難道不該帶著萬貫家產嫁給人中龍鳳的表哥,生出漂亮的女兒聰明的兒子,最後在百歲高齡的時候,坐在繡花軟墊上,看著曾孫子玄孫女吃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