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裴家二少爺文才武功,英俊倜儻,前途無量,金陵城不知多少女子想嫁,從前雲浠因此招人嫉恨,而今裴闌雖未退親,但在明眼人心裡,二人已是一個天一個地,不般配至極了。
她一個姑娘家,失了家人倚靠,如今要嫁人,竟要憑著一紙舊約看裴府臉色。
這樣的事落到外人眼裡,在心頭淌過一遭,道出口,便只是一句可憐。
這句可憐,是隔著門第的高低,命途的淆舛,在看笑話之餘,終於省出點心思的排遣之物,談不上多麼同情。
是帶著三分鄙夷,三分瞧不起,說出口,便自覺高人一等的「可憐」。
後半夜,跟雲浠一起當差的兩個衙役睡了過去。
雲浠抱著劍,換了個姿勢坐在窗沿上。
三公子每回出來吃酒必要鬧出點荒唐事,她受京兆尹張大人所託,來附近盯著。
花朝節晚歸的人也散去了,畫舫那頭,歡歌不止,時而傳來凌凌笑鬧聲,隔得老遠都能聞見酒味兒。
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醉極了的程昶才被僕從摻扶著離開畫舫,河面搖來一葉輕舟,艄公撥開水上串串花燈,抬手去接程昶,兩旁的花姑娘一邊掩唇笑,一邊輕呼:「當心,當心,省得磕傷了三公子。」
雲浠看了一會兒,見艄公將程昶接穩當了,才轉回頭,叩叩身後的方桌,說:「都起來,該輪班了。」
然而就是她這一回身的功夫,外頭一陣騷亂,忽然傳來疾呼。
「救命啊,三公子落水啦——」
第二章
外間喧囂四起,雜雜嚷嚷混成一片。
雲浠撐著窗沿一看,只見河面下餃子似,須臾間就跳下去了十來人。
小舟上的艄公已不見人影,跟著下水的都是畫舫上的小廝,全都吃過酒,醉醺醺地泡在水裡,能認出彼此就不錯了,遑論救人。
雲浠帶著兩名衙差趕到河岸,對著水面高喝一句:「不相干的都上岸!」然後吩咐,「快!」
兩名衙差會意,當即脫了外袍,一頭扎入水中。
早上輪班的巡衛也來了,雲浠對其中一個人道:「趕緊去請大夫。」朝河面一望,仍不見艄公的身影,對餘下的道:「把畫舫上的所有人帶過來問話,派一個人去找方才搖舟的艄公。」
不多時,大夫到了,天邊日破雲出,大夫盯著水面兒,問:「下去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