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的心腸實在歹毒,連一個小姑娘都不肯放過。漁兒水性不及我,不慎被追到,還在水下,那些人就直接一刀、一刀——要了她的命!」
艄公目眥欲裂,狠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稍平復了一下,道:「我心知自己是躲不過了,我做錯了事,命賤,死了也就死了,可漁兒不能白死,我總要那些人為她償命!這才又走水路回了金陵,來京兆府投案。」
艄公言罷,一時悲憤交加,左右一看,瞥見小桌上擱了一碗清水,端起吃了一口。
雲浠問:「追你的人既有官府的衙差,又有殺手,你是如何區分的?」
她派去找艄公的衙差,大都穿的常服,穿著官服去追人,不是擺明了告訴對方快逃麼?
「官府的人不要我的命,那些人卻心狠手辣,且他們都穿黑衣,蒙著臉,大約是怕被人認出。」
穿黑衣,蒙著臉,還個個都是高手?
這架勢,倒像是哪戶高官顯貴門第自己養的暗衛。
看樣子,這藏在背後的真兇,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雲浠又問:「那些黑衣人中,你可能分辨出其中一二人,或是知道什麼特別的線索?」
「分辨不出。」艄公道,想了想又說,「倒是最開始與我接頭的那個黑衣人,他把兩塊金磚遞給我時,我瞧見……他的右手手心有一道刀疤。」
「這麼長,這麼深,就像有人拿刀險些將他的右手切成兩半,後來縫上的。」
「至於線索……」艄公皺眉沉吟,逼迫自己竭力回想,忽然抬起頭,瞪大眼,像是回想起什麼可怖的一幕,「有、有——」
他似駭得說不下去,又端起桌上的水,咕嚕咕嚕一口飲干。
「那個右手有疤的人來找我時,我一開始也擔心,畢竟他讓我害的人是小王爺,一個不小心,我和漁兒全要賠了命去,我就問他,究竟是誰想做這事。」
「他說,他說——」艄公臉色發白,額頭滲出汗,仿佛說話艱難,伸手撫住脖子,「他說,不該問的別多問,總之小王爺他、他——」
艄公的聲音越來越澀,到了最後一個字,竟已說不下去,一手扶著脖子還不夠,伸出雙手,緊緊卡住自己的嗓子根。
「不好!」雲浠看著情形,頃刻反應過來,大聲吩咐:「快取水來,乾淨的水!」
然而已太晚了。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艄公的嘴裡忽然湧出大口鮮血,整個人僵直著倒地,慢慢失去生息。
一牢房的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說話。
方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這麼死在他們跟前了?
過了會兒,只聞一個清冷的聲音:「是這碗水。」
這話是程昶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