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浠忍不住往回縮了縮手。
程昶一愣,抬眸看她:「疼?」
雲浠咬著唇,微搖了搖頭:「不,不疼。」
程昶「嗯」了聲,很自然地道:「稍微忍著點。」動作放得更緩,「一會兒就好了。」
藥是止血的三七,程昶把藥瓶子湊到鼻尖聞了聞,幫雲浠將傷藥抹好,他從前在醫院當過義工,傷口包紮得很漂亮,打好結,說:「行了,以後記得每天早晚換藥。」
雲浠點了點頭,她默坐一會兒,低聲道:「多謝三公子。」
程昶道:「謝什麼,你是為了救我才傷的。」
一旁立著的馮管家看程昶為雲浠上藥,原覺得不妥,怕兩人之間有點什麼,眼下見程昶一副十分坦然的樣子,又聽說是雲浠救了他,放下心來。
他遞上一張布帕給程昶揩手,一面對雲浠道:「今日多虧了雲浠小姐。」
近戌時,雲端月牙亮得出奇,馮管家看了眼天色,對程昶與雲浠道:「此處偏僻,離擺宴的花苑有一段路要走,待會兒戌時正刻上壽粽壽糕,老太君還有大事要交代哩,可不能少了二位。」
程昶點了一下頭,抬步便跟著馮管家往回走。
雲浠落後半步,心中並不多歡喜。
她知道老太君有什麼大事要交代,是要為她與裴闌挑日子,要為他二人定親。
她不想嫁給裴闌,一點也不想,若說年少時,她對他還存有幾分如兄似友的情誼,這一點情誼,早在之後的歲月里被消磨殆盡了。
可是,雲浠又想了,倘不嫁給裴闌,她給如何與阿嫂、與老太君交代?
她的阿嫂,為了給她撐一點顏面,把自己最喜歡得環釵變賣了為她置新衣;還有老太君,明明身子不好,為了她的事千里迢迢奔赴金陵,她若拒了這門親,叫這樣一個年至古稀,視她如己出的祖母如何受得住?
更不提忠勇侯府一府老弱病殘,身患頑疾的豈止白叔一個?
一年前白嬸過世,雲浠傷心過也自責過,她想,她手上若多些余錢,若能為白嬸請更好的大夫,抓更好的藥材,是不是白嬸便不用走那麼早?
這麼多年了,雲浠已習慣將自身的感受放在最末。
雲端月色明亮,霧裡花燈灼眼,到底觸不可及。
罷了,雲浠有些蒼涼地想,若阿嫂能好,若老太君能好,若忠勇侯府能好,若身在九幽之下的父親與哥哥能夠安息,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