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上心中,良將難得,可是一個未來的仁君,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隨後今上才任命招遠出征,把雲洛調為副將,以示懲處。」
「可惜,就是這個決定,把太子殿下送上了絕路。招遠叛變的消息傳回金陵,不過一月,太子殿下便嘔血病逝。」
「招遠一案,為什麼會成為今上的心中刺?不是因為招遠投敵有多麼可惡,而是因為太子殿下因此身隕啊!」
裴銘說到這裡,沉了一口氣:「母親,您且想想,今上這一生勤政務實,建立多少豐功偉績,實實在在是個明君。可臨到暮年,卻犯了這麼一樁……」
他環目四周,見都是可信之人,續道,「犯了這麼一樁糊塗官司——不委任雲洛為將,反讓招遠領兵,累及塔格草原一役大敗,數千百姓、上萬將士賠進性命,累及太子身隕。」
「這是今上一輩子的痛,您叫他如何面對?」
「有時候,一樁事做錯了,既然沒有挽回的餘地,那便容它錯下去好了。誰都不去提,彼此才能相安無事。」
「正如雲洛這樁案子,只當他是跟著叛了變,又或是延誤了軍情,隨意處罰責個就罷。只要順了今上意,一筆帶過去就行了。」
「若您執意要讓闌兒把雲洛的急函呈去大理寺,呈去今上跟前,豈不等同於明明白白地告訴今上,『您當年做錯了,是您愛子心切,乃至挑錯了將帥,您若是讓雲將軍領兵,塔格草原上的將士與百姓們便不會平白犧牲,太子殿下也不至於因此而亡。』豈不等同於當著今上的面,去揭他的傷疤嗎?」
「還不如將這一份急函扣下來,只稱是沒找著,又或是耽擱了,一了百了。」
老太君一語不發地聽裴銘說完,問:「所以,你是因此才慫恿闌兒扣下洛兒的急函?所以,這也是你不願讓闌兒娶阿汀的原因?」
「阿汀是忠勇侯府的孤女,一旦闌兒娶了她,日後便與忠勇侯府脫不開干係了。」
「你怕今上一見到闌兒,就想起洛兒,想起招遠,想起薨逝的太子?」
「是。」裴銘點頭,「母親明白兒子。」
「你糊塗啊!」老太君倏然起身,拄杖大罵,「聖心難測,你怎能憑著今上一時的態度,就妄圖揣測他的心思?」
「若一切真如你所說,今上早就對忠勇侯府生了嫌隙,三年多前,闌兒出征前夕,滿朝均是質疑雲洛叛變之聲,今上怎會單憑琮親王一句話,一力將洛兒的案子壓了三年?」
「若真如你所說,今上寧肯錯下去,寧肯一了百了,今次洛兒的案子判下來,又怎會只治了一個延誤軍情的罪?」
「是,你可以解釋說,或許今上心中對忠勇侯府是有幾分歉疚的。但今上也是人,更是一個明白人,你怎知他不會思過,不會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