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口淤堵,說不出是何滋味,半晌,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替我受這一刀?
「三公子千金之軀……不能受傷,」雲浠尚還沒有昏暈過去,喃喃著道,「我摔打慣了,沒事……」
血順著她的肩頭流淌,一滴打落在他的手背,那股灼燙在觸到他肌膚的一瞬間偃旗息鼓,化作融融的暖意,安靜地順著他手背的紋理,滲入血管,走過百骸,最後淌進心脈。
程昶慢慢地垂下雙眸。
他覺得有些好笑。
她說他千金之軀不能受傷,她可知他的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他在另一個世界裡,在無影燈下無數次開胸關胸,家常便飯一般躺在手術台上等待生命的終止,每一回都會覺得無望。
獨行艱難的這一生,從不盼望能開花結果。
習慣了冰冷的器械在心上縫合操作,胸上遍布猙獰的創口,他其實早已不怕疼了。
剜心之痛他尚能從容待之,這一股滲入心扉的涓涓熱流,卻讓他頭一回覺得不適。
「小郡王,三公子在這裡!」
一列火光穿過樟木林行來,程燁領著在京房的護衛到了湖水邊,看到雲浠,他愣了一下,想要上前去扶她,卻猶疑著頓住,一揮手讓護衛把守住此處,跟隨後跟來的昭元帝與琮親王稟道:「陛下,王爺殿下,找到三公子了,衛大人與雲校尉也在。」
昭元帝「嗯」了一聲。
衛玠拱手道:「稟陛下,方才三公子遇襲,臣與雲校尉聽到響動,找來此處。」
他指了一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襲擊三公子的正是這幾個黑衣人,雲校尉為了保護三公子,受了傷。」
昭元帝目光落在程昶懷裡的雲浠身上,並不作聲。
半晌,他緩緩地道:「忠勇侯府雲氏女數度救昶兒於危難,來人——」
「在。」
「帶她下去尋太醫醫治。」
幾名內侍官越眾而出,想要去扶雲浠,可程昶不鬆手,拽了幾下,都沒能將她從程昶懷裡拽開。
「這……」其中一名內侍官為難,正欲稟報,回頭一看,只見昭元帝目色凜然,當即用了蠻力,這才把已經昏暈過去的雲浠拉開。
程昶怔怔地看著內侍官將雲浠帶走,在原地頓了良久,才站起身,朝昭元帝與琮親王行了個禮,說:「有勞皇叔父、父親費心,明嬰沒事。」
琮親王沒應聲。
昭元帝吩咐道:「衛玠、程燁,即刻去查,看看究竟是誰膽敢在延福宮對昶兒動手!」
衛玠與程燁拱手稱是。
昭元帝說罷這話,目色微緩,又對程昶道:「你太皇祖母在席上久不見你,擔心得緊,所幸你這廂出來沒有受傷,今日到底是她的壽辰,不能敗了興致,這便隨朕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