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問問白叔。」雲浠一笑,「終歸我這裡先把阿苓的嫁妝備起來,她日後就算不與望安成親,也是要嫁人的。春闈也就這一兩月了,你讓望安安心溫書。」
她說著,喚了髒髒過來,從它嘴裡奪過木球,舉高來讓它跳起來搶。
田泗看著雲浠手裡鏤空的木球,說:「這個木球,是、是之前,三公子,給的吧?」
他又說:「有些日子,沒見著,三公子了。」
雲浠聽了這話,動作微微一頓。
過了會兒,她把木球重新扔出去,若無其事道:「他開年後被提了侍御史,聽說就快要封王世子了,大概忙吧。」
田泗點頭,這是開年後,綏宮中幾樁大事之一,他知道。
此前,昭元帝對儲位的人選一直屬意不定,太皇太后的壽宴過後,鄆王妃有孕的消息如落石入水,一時激起千層浪,幾位肱骨大臣連夜草擬奏疏,由吏部尚書、樞密使姚杭山聯名呈上,請立鄆王殿下為東宮太子。昭元帝原本不置可否,無奈奏疏一封接著一封,他只好於年關當夜鬆了口,對前來覲見的大臣說:「立儲是大事,留待三月陽春再說。吩咐下去,讓禮部、鴻臚寺、宗人府先緊著籌備籌備,把昶兒的王世子位定了。」
說著,順手下了一道旨,把程昶由巡城御史一職擢升為侍御史。
雲浠站起身,拿過髒髒叼回來的木球,放在高處,說:「我出去一趟。」
田泗想起今天是上元節,跟上去問:「阿汀,你、你要出去看燈?」他看了看天色,才剛申時,「時候還有些,有些早呢。」
他覺得大好佳節,雲浠一個人去街上看燈有點伶仃可憐,又說:「我陪你,陪你去吧。」
雲浠笑著道:「我不看燈,就去買兩盞回來給阿嫂和阿苓。」
方芙蘭病了,白苓要在府中照顧白叔,多好的節日,到處張燈結彩,她們卻不能出門看看,乾脆買兩盞回來,等過幾天,方芙蘭病好了,阿苓也得閒的時候,帶她們放燈去。
雲浠又說:「這時候出門去正好,否則天晚了,街上人擠人,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回家呢。你也別陪我,望安要溫書,你回去陪他。」
言罷,步履輕快地出了府門。
整個金陵城,燈最好的地方不在朱雀街,而在城西的桐子巷。桐子巷坐落在秦淮河畔,說是「巷」,實則是個四通八達的地帶,沿街有各式樣的小商販,水邊泊著畫舫,往巷子深處走,有賣書畫的,有制玉器的,也有做皮肉生意的。這些商鋪小攤,平日裡各管各,互不叨擾。到了正月十五這天,通通徹夜點花燈。燈色從最高的瓊樓起,一路往下延展,漫過深弄長街,漫過茶肆酒館,一直鋪到秦淮水裡,站遠站高了看,像滿天星火密匝匝地墜落人間,美得驚心動魄。
雲浠雖然出門早,可今日上街看燈的人格外多,緊趕慢趕到了桐子巷,已是薄暮時分了。
秦淮河邊多的是賣燈的小販,她在一個小攤前站定,先為阿嫂挑了一盞芙蓉燈,又為白苓挑了一盞兔子燈,想了想,覺得也該為自己買一盞。
她心中存了點很美好的願景,有的近在咫尺,有的遙不可及,左右快入夜了,索性在河畔放了燈再回去吧。
雲浠這麼想著,正埋下頭選燈,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