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浠一愣:「拜了拜菩薩?」
「草民不敢欺瞞大人,當真就是拜了拜菩薩,也不知怎麼,做什麼成什麼。」馮屯道,又補一句,「小人信佛。」
雲浠點點頭,隨後又打聽當日他在李府的見聞。
正如劉府尹所說,她不主查案,只管緝拿盜匪,見從馮屯口中問不出個什麼,便令他回家了。
時已黃昏,雲端霞光萬丈,馮屯離開府衙後,步子愈來愈快,繞過一條巷弄,簡直要跑起來。所幸他的府邸不遠,很快到了府門口,舉手拍開門。
來應門的是馮屯的小兒,名曰馮果,見他爹這副倉惶樣,不由問:「爹,您跟京里來的大人說實話了嗎?」
「沒有。」馮屯搖頭,「我哪敢,那麼大的事,萬一說了咱們遭殃怎麼辦?」
馮果點頭稱是,又建議,「爹,要不咱們去請菩薩指點指點咱們吧?」
馮屯一聽這話,忙問:「菩薩今日睜過眼嗎?」
「早上睜過眼。」馮果道,「這已是菩薩連著第三日睜眼了,想必就要轉醒了。」
馮屯點頭道:「好,我看看去。」
卻說一年前,馮屯去揚州城郊一座貴人府上送菜,路上遇上驚蟄雷雨,一板車的蒿菜被淋壞了不說,人還摔傷了,當時他正焦急,忽在道旁發現一個昏迷之人,一張臉長得跟天人似的,奈何無論怎麼喚都喚不醒。
馮屯本不想管,獨自走了一段,耐不住良心譴責,又掉回頭,把此人抬上板車,帶著他一併去城郊的府上致歉。
也正是自此,馮屯開始轉運。
他送的一車蒿菜被淋雨壞了,本該賠人銀子,哪知到了城郊貴人府上,府里的下人卻稱他家老爺吃了蒿菜渾身起疹子,幸虧馮屯送晚了,他家老爺才保住了一條命,非但沒讓馮屯賠,還給了他十兩賞錢。
馮屯拿著這十兩賞錢,不知怎麼腦中靈光一現,開始做起了生意。
起初就是販賣菜蔬,隨後便倒賣酒水,最後竟開了間絲綢鋪子,總之無論做什麼,都能一本萬利。
雖然馮屯為人實在,做生意講究誠信,但他直覺他之所以能夠發跡,與當初從路邊撿回來的那個人有脫不開的關係。
且此人長了一張驚若天人的臉,不是菩薩現世又該作何解釋?
馮屯發跡後,置辦了自己的府邸,頭先一樁事,就是把菩薩請進後院第一間正房裡睡著,日日對著菩薩焚香叩拜不提,每一旬還要挑一日沐浴更衣,帶著一家老小跪在菩薩跟前誦四個時辰經文。
菩薩自然也沒虧待他,自從馮屯開了綢緞莊,生意一日紅火過一日,到如今已是供不應求,該在城西開分鋪了。
馮屯走到正院,對著池水理了理衣冠,確定儀容乾淨後,才端正地走上前,推開正房房門。
一跨進門檻,他嚇了一跳——那個本該在臥榻上躺著的菩薩不知何時醒了,已坐起身來了。
正值黃昏,房裡只一盞淡淡的燭火,菩薩的目光有點茫然,眉眼卻似有水墨浸染,只一身素衣坐在那兒,整個人如覆上月華,清冷生輝。
馮屯連忙迎上前去,將眼前人虛虛一扶,問:「菩薩大人,您轉醒了?」
程昶是一天前就有了意識,睜過幾回眼,奈何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無。今天終於坐了起來,一時片刻還沒回緩過神來,見眼前是陌生的屋,陌生的人,不由問:「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