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啊——」
仿佛是要喚回他的神志一般,程昶的心劇烈一跳。
他怔了怔,側耳又去分辨那些模糊不清的聲音,可是除了夜風蒼茫的呼嘯,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垂下眸,看著被他困在懷裡的雲浠。
她的脖頸與肩頭紅痕遍布,唇上、鎖骨下,都有被他咬破皮淌下的血。
可她看著他,眼神雖害怕卻堅定。
似乎哪怕要與他一起跌落萬丈深淵都不怕。
心頭混雜著殺意與恨意的火還在灼灼燃燒著。
但終於回籠的一絲神志卻讓他清醒。
他在做什麼?
他的姑娘這一生艱難,坎坷至今,他只恨不能把這世間最好的都給她,怎麼能這樣傷害她?
深衣里有個事物微微刺膚。
那是他藏在腰間,伴著他生死輪迴的銅簪。
程昶驀地一下撐起身,光腳步去露台的欄杆邊。
雲浠來時是深夜,到了眼下,天已經一點點亮起來了。
但四下還是昏黯的,飛瀑的水濺灑進來,融成一團一團霧氣。
他的身影在這霧裡格外寂寥。
雲浠披好衣衫,朝他走去,輕聲喚:「三公子。」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他的鎖骨與額頭上都有細細密密的汗。
或許是心頭的恨難澆難熄,所以難以忍受。
程昶「嗯」著應了她一聲。
聲音也是沙啞的。
雲浠細看過去,他手裡緊握著她的銅簪,簪身鋒利,刺進掌心,一滴滴淌著血。
他的眼角有水光,不知是飛瀑的水還是淚,映著清晨第一縷霞色,猶如血。
他就這麼站在那裡,白色深衣烈烈翻飛,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以殺止殺他也情非得已,他不願沾血,更不願牽連無辜。
可他恨不能此刻,就把所有擋在他前面的人全都清殺乾淨。
程昶不知道這麼走下去,他會不會墮於深淵萬劫不復。
剖心之痛都未曾讓他流過一滴眼淚,然而數度生死愛恨如潮終於難忍瘋魔。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該再信這人間一回。
雲浠沉默良久,說道:「阿汀這一生,早就許給了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