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阿汀一直是這樣愛憎分明的人。
而雲氏兄妹這樣好,她的確不配為忠勇侯府的人,不配為雲氏一門的人。
方芙蘭原本只是走在小池塘邊的,不過是朝池水看了一眼,就這麼毫無防備地,一下栽入湖中。
像一根枯萎的柳條,在初夏的靜夜裡被風一吹,脫落高枝,沉入水底。
沁涼的水漫過眼耳,吸入肺中。
肺疼得像要炸開。
可是這一回,已沒有一雙溫熱的,小巧有力的手會將她托出水面,帶離深淵煉獄了。
耳畔浮響起程昶的聲音。
「且看看你這半生,究竟是怎樣一場荒唐的笑話。」
原來,真的只是一場笑話。
第一四七章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 寅正時分,天際已然浮白。
東廂里充斥著濃郁的藥味, 眼見著熱水、參湯一樣一樣地送進去, 裡面的人卻始終不曾好轉,連大夫都不曾出來。
陵王等在檐下, 他一夜未睡,此刻眼底已泛起青暈。
一旁武衛見狀,提議道:「殿下不如先去歇著, 此處由屬下守著就好。」
陵王看他一眼,擺了擺手。
不多時,薛大夫為方芙蘭看完診,終於出來了。
陵王上前問道:「怎麼樣了?」
薛大夫道:「回殿下,命算是保住了。」
陵王鬆了一口氣。
然而薛大夫又道:「只是, 少夫人的身子本就孱弱, 涼夜溺水, 已然傷了根本。眼下思慮過重,引發急症,若不能好生將養, 只怕不剩幾年壽數。」
身後秦小娘恰出得屋來,聽了這話, 連忙上前來福了福身:「敢問薛大夫, 芙蘭這病該如何將養才是?您說個法子,妾身也好仔細照顧。」
「不難,少夫人年紀尚輕, 只要每日將藥湯按時吃了,少思少慮,如此數月,也就緩過來了。」薛大夫說著,補了一句,「關鍵是她自己要有生念。」
陵王與秦小娘聽到「生念」二字,俱是沉默下來。
方芙蘭獨自往後院去的時候,陵王與秦小娘其實就跟在後頭,知她傷心,怕驚擾了她,是以沒有跟得太緊。
方芙蘭毫無防備地落水,陵王與趕來的侍衛立時便去救了,但因正值深夜,水下暗沉沉一片,且方芙蘭棄絕了生念,只管往下沉,故而一時竟沒找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