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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涼的,冰冷的湖水漫過鼻眼,吸入肺腑。

肺疼得像要炸開。

可沒過多久,一雙溫熱,小巧卻有力的手便從水底探過來,慢慢將她拖出水面,像要帶著她,離開這深淵煉獄。

方芙蘭知道,是那個喚作雲浠的小姑娘,她沒有看錯人。

她把她帶回忠勇侯府,把自己的貼身丫鬟鳴翠支來照顧她。

她對她說:「我用不慣婢子,從前我住在塞北,草原上沒這麼多講究。」

她說她的父親與哥哥常年征戰在外,她跟著一隻叫阿柴的狗一起長大,後來阿柴老了,沒了,她很是傷心了一陣,不過眼下她已從這傷心中走出來了,若有機會,她要再養一隻柴狗。

方芙蘭聽她說著,滿心滿眼想的全是活下取,為父親平冤昭雪,活下去,一定要為父親平冤昭雪。

所以她在臥榻上躺了三日,對雲浠說的第一句話是:「太髒了,我想沐浴。」

她至今都記得雲浠聽到這句話時驚喜的樣子,記得她著急忙慌地吩咐鳴翠去燒水。

方芙蘭那時想,這真是個善良的小姑娘。

能夠因為別人好,自己也開心起來。

所以那時她心中即便恨成那個樣子,對雲浠也恨不起來,她很喜歡她,甚至羨慕她,在後來經年累月的苦日裡,是真的將她當做自己的親妹妹。

眼下回過頭來想,她這一生啊,在方府那些日子,被方釋方釉的自私自利糟蹋得一文不值,與父親的父女之情,卻因方遠山臨終一句話而錯渡今生,與陵王私定終生,可她最難的那幾日,淪落無間地獄的那幾日,陵王呢?

原來在忠勇侯府的那幾年,與雲浠同甘共苦的那幾年,竟是唯一可回味的了。

她想起雲浠在京兆府找到差事,興致勃勃地回來與她說:「阿嫂,我能做捕快了!日後我就有銀錢為您與白叔白嬸看病了。」

她想起雲浠每回領了俸祿回來,總是一股腦兒將荷包的銀錢倒在桌上,說哪些是她的藥錢,哪些是白叔的藥錢。

方芙蘭每回都問:「你把俸祿都給了我,自己夠不夠?」

雲浠便要從腰囊里摘出一串銅錢上下拋一拋,說:「夠了,再說衙門還供飯菜呢!」

那時她還是京兆府里的捕快,穿著衙門明快的朱色勁衣,一頭茂密的烏髮在腦後束成馬尾,鬢髮不服管,編成小辮一併扎進馬尾里,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與雲洛生得像,眉峰利落,雙眼明媚,眸子乾乾淨淨,仿佛隨意一盞燈火映在裡頭都能照徹天地。

方芙蘭甚至想起了她的新婚夜,雲洛看著渾身發抖的她,溫聲說:「你害怕成這樣,我便先不碰你。」

他還說:「你家人遭此大難,你一時無法從陰霾里走出來,我能理解,我會等你好起來。」

可是她呢?她對他們做了什麼。

方芙蘭想起那個春寒侵人的清晨,雲浠對她說:「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忠勇侯府的人。」

語氣決絕,沒有絲毫顧念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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