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浠聽了這話,驀地怔住。
她的眉間覆上濃重的憂色,眼底似乎還有些恨,恨昭元帝為何竟這樣都不放過三公子。
但她畢竟久歷沙場,饒是危局當前亦臨危不亂,抱手對裴闌道一聲「謝」,隨即大喝道:「崔裕!」
「屬下在。」
「整齊兵馬,隨本將軍去寺中救人!」
山間滄風四起,朱色衣袍迎風一掀,策馬的身姿利落瀟颯,很快消失在了山野亂軍之中。
……
前往月靈台的路已被亂兵隔斷了,山寺中到處都是喊殺聲,也不知誰和誰在打,再往前走一段,隱隱聞到了焦味,似乎是哪裡起了火。
程昶有些撐不住了,扶著一旁的門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前方羅伏探完路,回來稟道:「殿下,懷集將軍的兵馬正在往月靈台趕來,我們恐怕得繞道。」
程昶「嗯」了一聲。
他額間有細細密密的汗,一手捂住心口,五指幾乎要透過裘裳掐入胸膛的肌理。
從問賢台逃出來後,他心便一下又一下劇烈地疼痛起來,連帶著頭疾也犯了,仿佛有一雙手在腦室內不斷翻攪,周遭聲音雜雜杳杳,視野也模糊了。
然而這樣的如墮煉獄的感受到底不是頭一回品嘗,每次瀕臨絕境,劇痛砭身,慢慢竟也能習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拼命從身體深處攫出了一把力氣,問:「往哪裡走?」
「我們可以從三清閣繞行去垂恩宮,只是三清閣那邊起了火,恐怕有殿前司的人。」
殿前司在寺中放火,攔的正是他的生路。
可是沒有辦法了,不與殿前司的人對上,難道要落入陵王的兵馬中嗎?
程昶點了點頭,由宿台扶著,疾步往三清閣走去。
焦味愈來愈濃,耳畔傳來烈火灼燒嗶啵聲,程昶抬目看去,目及之處已有艷烈的火色。
「轟」一聲,不知是哪裡的橫樑被烈火燒斷了,砰然砸下來,佛塔坍圮,整個山間的震了一震。
這劇烈的聲響仿佛驚濤拍岸,猶如擂鼓一般一下砸在程昶心上。
分明不是病軀,可他怕極了巨響,仿佛有人拿著巨錘,要把他本就脆弱不已的心臟碾得粉碎。
眼前的火光剎那與心頭濺出的血花融在一起,程昶雙膝一軟,渾身力氣倏然盡失,他跌跪在地,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艱難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