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聽罷這話,目色一涼,冷聲道:「吏部,樞密院,殿前司。」
「臣在。」
「暫革雲氏女,裴闌將軍一職,將他二人帶回宮審。」
「是。」
「至於昶兒——」昭元帝的目光移向程昶,沉默下來。
而今太平盛世,天下大權皆在帝王之手,雲浠知道,若想救程昶的命,必須在此時此刻,在這天地清風之間,當著列位宗親與朝臣辯說分明,否則一旦回到金陵,程昶是否作亂,因何作亂,便全憑昭元帝任意冠之了。
雲浠見昭元帝欲派殿前司拿下程昶,足尖往地上的紅纓槍一勾,本打算拼一場得了,這時,一名內侍來報:「陛下,琮親王殿下與裴府的老太君來了。」
程昶聽是琮親王來了,微微一愣。
縱然他與琮親王明面上是父子,但他生性淡漠,除了對雲浠敞開心扉,待其他人皆是疏離,久而久之,琮親王不是沒有覺察。
以至他這次回來,琮親王除了將手上所剩不多的權柄交給他,別的什麼都沒多說。
而今次明隱寺兵亂,程昶這個異世父親似乎早就料到他會藉此時機報復陵王,早早便與昭元帝請了辭——大約也是擔心自己在緊要關頭被有心人脅迫作質,束了程昶手腳吧。
眾人聽聞親王殿下與一品誥命夫人到了,讓開一條道來。
只見老太君身著將軍鎧甲,手執紅纓長槍,滿頭白髮高高束起,當先一步走在前,到了御輦前,跪拜而下:「臣婦,見過陛下。」
老太君娘家門楣極高,是太祖皇帝那一輩的公侯,她本人更是琮親王的乳母,與太皇太后走得極近。
昭元帝見她來了,不由道:「老太君不必多禮。」
然而老太君竟執意跪在地上,說道:「臣婦今日之所以來此,為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裴府,為的是忠勇侯府。臣婦知道,阿汀既闖禁令與闌兒合謀勤王,必當會受陛下猜忌。臣婦此來,是為她作證的。」
「臣婦早已覺察犬子,即今工部尚書裴銘對陛下有不誠之心。他聯合羅復尤、曹源等人,預備行犯上作亂之事,是以臣婦假作病重,將阿汀請來裴府,請她為闌兒指一條明路,這才有了二人聯兵勤王一事。昨日陵王舉兵於明隱寺,臣婦已將不肖子裴銘之行檢舉告發於太皇太后,目下裴銘已被關押,此乃——」
老太君說著,放下紅纓槍,從懷中取出一卷布帛,「此乃臣婦逼迫裴銘在獄中寫下的血書,其中事無巨細地交代了陵王作亂的前因後果,陛下只要觀之,便可明辨忠奸。」
「然則臣婦將這血書呈於御前,並不是為裴銘求情,他結黨營私,作亂犯上,非誅殺不可平民憤;亦不是為裴府求情,裴銘罪孽深重,足以株連九族。臣婦將這血書呈上,只求陛下為忠勇侯府真正昭雪。」
「昔忠勇侯雲舒廣戍邊護國,盡忠職守,卻為奸人所害,以至侯爺與塞北數萬將士埋骨黃沙,臣婦每每想起,便五內俱焚。而今忠勇侯之女帶兵勤王,何嘗不是護君上、臣民於危難?」
「這正是忠勇雲氏一門的鐵膽忠魂,切不可一冤再冤,否則叫天下將士如何瞑目?饒是陵王已亡,臣婦仍懇請陛下懲惡除惡,辨姦殺奸,為忠勇侯,為雲氏一門真正平反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