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行啊,若昶兒還是從前的昶兒倒也罷了,如今的這個程昶,為人凌厲且清醒,他手上已然掌了權,直至今日又掌了兵,身為帝王,誰敢放他安生活著?
那個無上尊位只有一人坐得,哪怕程昶沒有爭權之心,他下頭的人便不會因他而爭嗎?一旦爭,就會流血。
那時程旭與程昶當中但凡有一個人自危,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朝野便再也安穩不了了。
皇輦行到山腰一片空地忽然頓住,一名殿前司禁衛亟亟來報:「陛下,太子殿下在前方阻道。」
昭元帝微微皺眉。
旭兒?
他不是將旭兒支去明隱寺了嗎?
昭元帝掀開車簾一看,田澤不知何時帶著田泗回來了,兩人一併跪在前方的山道上,身後還跟著數名僧人與兵卒,果真是阻攔聖駕之勢。
昭元帝沉聲道:「你不去明隱寺審問叛兵,到這裡來做什麼?忘了朕是怎麼交代你的了嗎?」
「回父皇的話,兒臣已去過明隱寺了。」田澤道,一頓又說,「兒臣的確還沒有審問叛兵,只因……兒臣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低垂著雙眸,「父皇不是說,兒臣當學著平四海,立昇平嗎?兒臣以為,若要如此,第一便該做到公正清明。」
「昨日明威將軍擅闖禁令,私自調兵的確不妥,但她之所以這麼做,皆因為秉持著一顆忠孝誠義之心。兒臣知道明威此番作為惹父皇生疑,欲為她分辯,奈何空口無憑,是故便去明隱寺尋來這許多證人。」
田澤說著,兀自站起身,指著當中一名身穿袈裟的人道:「這位乃明隱寺中住持明覺大師,他可以證明昨晚王世子陷於兵亂,明威將軍起初並沒有帶著五萬人前去相救。事實上,她擔心陛下與宗親們的安危,將大半忠勇軍都交給了裴闌將軍,獨自帶著兩千人去寺中尋找王世子。」
又指著一名身著鎧甲的叛兵,「此人乃張岳手下潰逃統領,他可以證明昨晚張岳與殿前司交戰之時,裴將軍曾帶兵前來相助過。但裴將軍見殿前司兵力充足,保護垂恩宮綽綽有餘,這才帶兵回頭的,與明威將軍一同對敵宣武與懷集的。」
「試問若不是二位將軍一同在明隱寺擊退宣武與懷集,我們這些宗室如何安度一夜?」
「試問若不是二位將軍在垂恩宮外大敗陵王大軍,今次兵亂,何以能夠如此快平息?」
「父皇。」田澤拱手朝昭元帝一拜,「事情的真相,父皇一問這些證人便知。兒臣以為,明威將軍非但無過,反而當居首功!」
田澤其實知道昭元帝早已放下對忠勇侯府的芥蒂,他之所以要革雲浠的職,只不過因為她帶兵幫程昶罷了。
這是無法消解的帝王疑心,所以任憑老太君、琮親王如何分說,都無法動搖昭元帝分毫。
真正能勝過這聖心的,只有公道與鐵證。
彼時斷崖上只有田澤一個人能夠離開,他便藉機去了明隱寺,找來這些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