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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一出會寧殿,外頭已有殿前司的禁衛等著了。

「世子殿下,陛下正在移清宮中等您。」

昭元帝並沒有等在移清宮的正殿,而是在一間寬大的書室中看卷宗。

程昶看了一眼卷宗上的題字,是陵王的案子。

「你來得,倒是比朕想像的要快。」見程昶到了,昭元帝合上卷宗。

外間盛傳陛下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然而眼下見到他,氣色不好是真,體虛力乏是真,但精神依舊矍鑠。

這便是昭元帝了。

哪怕明日就木,今日也要拿出十足的精神頭來籌謀擘劃。

程昶道:「陛下先是派人在外間散播『帝星浴火而生』的流言,然後接機挑撥我與太子兩派朝臣對立,我若再不承情,及早過來見陛下一面,豈不辜負陛下這一片苦心了?」

他問:「陛下是打算利用朝臣對我的忌憚,在他們心中埋下禍根,然後順水推舟地除掉我?」

昭元帝聽了程昶的話,不置可否,他擱下卷宗,不疾不徐地說道:「朕從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民間有一個富商,腿上生了個瘡,因為不疼不癢,所以他沒去管。一年後,等瘡發起癢來,他請大夫來看,大夫說,這瘡是毒瘡,久留不得,只有拿刀剜去才可根治。以刀剜瘡,必然要剜掉腿上許多血肉,富商怕疼,是以攆走了大夫。又一年,毒瘡開始流膿,富商疼得夜不能眠,又請另一名大夫來看。大夫說,毒瘡的毒已深入,想要根治,必然要捨去這一支腿才可,富商自然捨不得自己的腿,任憑大夫苦勸,仍然拒絕了大夫。爾後沒過兩月,這富商就死了。為什麼?因為毒瘡惡化,毒血攻心,大限已至。」

「所謂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這富商如果能在毒瘡不疼不癢時,及時用藥把毒瘡祛除,便沒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朕與你,是親叔侄,與你的父親,是親兄弟,要除掉你,何嘗不是如富商除瘡,將受剜肉剔骨之苦?可朕沒有辦法,因為朕和朕的江山不能等到毒血攻心的那一日。」

「你且看看,眼下朕不過是放出幾句關乎『帝星』關乎『君主之位』的風聲,你手底下的人,還有旭兒手底下的人,是不是就蠢蠢欲動了?是不是已經有人開始籌謀著要對付你了?就算你不反擊,你手下的人也會反擊,因為他們承擔不起你失敗的後果,因為你若敗了,萬一旭兒對付他們,他們不就剩死路一條了?」

「你知道這些各為其主,心懷鬼胎的朝臣是什麼嗎?他們就是毒瘡上流出來的膿,到了這一步,已不是敷幾貼藥,喝幾碗藥湯,就能平復時局,到了這一步,非鋸腿斷臂不能根治。」

「旭兒下不去手,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所以朕,不得已,只能代他行屠刀之事了。」

昭元帝說著,繞出書案,負手慢慢行到程昶面前,語重心長道:「昶兒,其實這些年你一步步走過來,你心裡的怨,心裡的恨,朕都知道。朕包庇昉兒,包庇暄兒,的確對你很不公平。你放心——」他一頓,將一柄雪亮之物遞到程昶跟前,「朕這次,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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