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說道:「太后沒有戶籍, 沒有路引,連客棧都住不進去,難道風餐露宿?太后手中的錢財只夠一年生活,有什麼可以養活自己和孩子的一技之長嗎?太后一旦出走, 東廠和錦衣衛必定傾巢而出, 太后覺得自己可以藏多久?」
孔雀無情的奪命三連問, 句句都給了紀雲重拳,把她從不切實際的逃亡夢裡打醒了。
紀雲問孔雀:「你剛才不是說你母親以前也是挺著肚子私奔嗎?」
孔雀實話實說:「可奴婢的父親有錢啊,他是個販私鹽的, 為母親搞到新的戶籍。」
孔雀把逃亡這條路給堵死了。
紀雲又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哀家現在怎麼辦?」
孔雀思考片刻,「皇上要宋院判守在清風庵照顧太后,定是想保住太后懷孕的秘密,一直掩蓋到太后的肚子再也藏不住時,才會告知太后實情。且清風庵遠離紫禁城,太后身邊只有田七一個小女官,人越少,就越保密,這也定是皇上的安排。」
「奴婢覺得,這事說到底是皇上和太后之間的事情,太后需要和皇上商量解決,既然逃避不了,索性攤開了說。太后不要冒險找陳婆子,墮胎這種事情搞不好一屍兩命,不值得。」
紀云:不是我,我沒有,你胡說。
不是我和皇帝的,是「那個人」和皇帝搞出來的麻煩!
但誰會相信呢?連蔡眀姬都不信我,獨自去了荊州找曹靜的老家。
可如今倉促之下,沒有任何準備,逃也逃不遠,八成還是被東廠和錦衣衛給找回去。
紀雲思忖片刻,說道:「哀家若現在就跑了,你肯定逃不了干係,要送去慎刑司嚴刑拷打。你幫了哀家,哀家不會害你。哀家這就回去,就當今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又道:「你千萬不要說出去,不僅僅事關你一個人的安危,一旦捅破,陳婆子,車夫,還有哀家看過病的五家藥鋪的人估計都不能活了,莫要傷及無辜,我先回去,自己想辦法。」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紀雲曾經因家族捲入謀逆案而近乎滅門,她對此心有餘悸,不想連累別人,害得旁人也家破人亡。
「莫要傷及無辜」是母親曹靜經常說的話,孔雀聽了,越發憐憫紀雲,「奴婢知道了,太后真是菩薩心腸。」
「哀家這那裡是什麼菩薩心腸喲。」紀雲苦笑搖頭,「哀家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想法。不連累別人,不濫殺無辜,是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事情,沒有那麼高尚。你宮裡待久了,見慣了殺伐決斷。在高處坐著,俯瞰眾生,就覺得底下的人渺小如螻蟻,感覺不到他們的痛苦和悲傷。哀家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混日子,不害人就已經是個絕世好太后了。」
只顧著固江山、奔前程,一腳踩在螞蟻上,誰會在乎螞蟻的感受?
身份越高,對道德底線的要求就越低。
孔雀沒想到日常閒散得像條鹹魚般的太后會看得如此通透,更不想讓她死了。
哥哥孔缺要殺她,而他想守護她。
幸虧哥哥不在。
為了避免馬車夫惹上麻煩,紀雲在離清風庵還有兩條街時就下車了,和孔雀步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