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走,有個人覺得自個要瘋了。
毫尖一滴墨,糊了“之”字末一撇。
沈澤棠終於把捲紙復放於桌上,手卻不曾離開,修長指間有薄繭兒,在卷上某處敲點兩下,才很快收回。
再不環顧,直走至宋沐跟前,低語幾句。
宋沐把卷遞還給司業,與沈澤棠相攜而去。
舜鈺大喘口氣,方才心慌意亂的,速度明顯緩慢許多,這會只管摒除雜念,悶頭提筆急書。
待她行雲流水、一呵而成,時辰委實不早了,在坐的儒生已三三兩兩前後腳離開。
舜鈺擱下筆,也欲起身交卷,驀得想起方才沈澤棠狀似漫不經心之舉,那人一舉一動都極耐人尋味的。
莫名覺得不祥,她把那張卷翻出,朝著沈澤棠敲點處看去,一字一句默念,頓時渾身如墜冰窖,血色從臉頰盡褪。
“……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這節《四書文》按題應以“寶藏興焉”為議題制八股文,而她竟是以“今夫水”中的“水”寫了洋灑大篇。
改已無能改,一切成就定局,天要亡她。
呆怔坐了片刻,聽得有人喚她,茫茫然順聲去,是司業敲著桌面,催促快些交卷。
待她背起文物匣子跨出門檻時,兩側遊廊人跡稀罕,天邊的霞光將穿堂映照的一片金黃。
舜鈺便走在這傍晚光陰靜謐里,那身影兒沉甸甸,任落日餘暉拉得又瘦又長。
第貳柒章 夜驚夢
“鳳九……!”有人喚的親密。
舜鈺字鳳九,但凡這樣喚她的,與她離親密二字還有丈遠,索性不理睬。
“馮舜鈺……!”身後依舊不懈的大喊,步履踩得很重追來,混著筆墨紙硯在文物匣里,歡快的嘭嘭哐哐作響。
舜鈺愈走愈快,突然止步轉過身子,眸瞳瀲水,清洌洌透寒,惱了!要看究竟是何人這般不長眼,緊追不捨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