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繼續道:“那小師傅手掌食中二指末關節、小指近腕處結硬繭,有一指關節變形,這斷不是片鴨操刀能形成,唯練拳習掌使然。再看他片鴨刀法虎中生威,手腕力道精準,非尋常片鴨師傅路數。且觀他朝三表哥用抱拳還禮,抱拳多於習武人禮儀,最後他手腕隱現一處刺青,據聞滄海武館弟子皆有標誌,不知可是這個,所能想也僅這些了,莫在難我!”
秦硯昭原還不在意,此時愈聽,愈震驚,看她的眼神愈複雜。
田家九姑娘,前世里他每每去母親房中問安,她總侍立一邊兒,除了奉茶,便是從額前柔軟發簾處,覷著眼偷偷看他。
看什麼看,自春梅跳井後,他那會又厭又憎她,嘴角總噙著厭蔑,連同她多說一句話兒都不屑。
這個胸中有丘壑的馮舜鈺,怎會於前世里那個判若兩人?
他心裡轉而冷笑,其實她原就如此吧,怪他把人低看了,否則抓入掖庭宮受苦役的罪臣之女,若沒些通天的本事,怎會冊封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表弟果然學識淵博,和三哥不論伯仲。”硯宏嘴裡贊,又罵:“那廝初初還欺瞞你我,我又不找他比試武藝,遮掩個什麼。”
舜鈺隨口道:“或許他有不便說的苦衷。”話音才落,秦硯昭喉間嗤笑一聲,眉眼含嘲,神情難形容。
舜鈺猶生一絲惱火,這人要麼言語虛實難分,要麼陰陽怪氣,總讓她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秦硯昭似乎知道些什麼。
可他怎會知情呢?前一世里錦衣衛來府里捉人,她的身世才大白,可見秦仲劉氏口封極嚴,斷不會泄漏出去。
翰林大考失利讓她整日裡思緒緊崩成弦,或許真是她太過草木皆兵!這般一思量,倒嘆了口氣兒。
神思迴轉,卻聽秦硯昭正在問硯宏硯春功課:“最近你們在義塾聽先生講四書,他可有出題考你們?”
“有有!”硯春總算有能答出來的,搶話道:“先生昨以‘顧鴻’二字命我等制藝,據他說是往年會試卷子裡出過的。”
秦硯昭蹙眉呵斥:“那先生可是要誤人子弟?這確是會試題不假,卻也被沈大學士狠一頓批駁,把出題的考官罷黜。他倒心大,竟還拿來用?”
硯宏聽得好奇,忍不住問:“三哥說的沈大學士可是沈澤棠,那好生厲害的人物!”見秦硯昭頜首,又問:“這題哪裡出錯了?”
舜鈺裝作吃茶,也豎起耳細聽他說,秦硯昭繼續道:“這原取自孟子二章中:‘王立於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顧”字後有鴻雁麋鹿,卻單提出個“鴻”字,純屬斷章取義,怎做的出好文章來。”
“沈大學士作詩責之:‘禮賢全不在胸中,扭轉頭來只看鴻,一目如何能四顧,本來孟子說難通。’一味的截字作題,割裂斷意,實是專以此刁難考生,哪判得出才能來,故大為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