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歪在榻上,用棗紅繡團花的錦褥把身子裹的嚴嚴實實,她平日裡最受不住熱,這會倒冷得直打擺子。
各房女眷都來探望過,讓她好生歇著,莫理那些閒言碎語,反壞了自個精神。
不管真情假意,那表面的功夫還是做的極圓滑的。
可一旦無人寂靜時,她便把那日,李嬤嬤同自個胡攪蠻纏的場景,不停的回想琢磨,一點一點摳著細節處。
她怎麼也想不通,怎當晚兒,那李嬤嬤就被弄成又聾又瞎的廢人,是何人起的歹毒手段?
初聽仆子急沖衝來報信,她還阿彌陀佛一聲,惡人總有天來收。
哪曾想報官來衙役後,查來查去,倒查到她的身上,碧菱那賤蹄子,把那日她同李嬤嬤爭執的話,一五一十皆說了出來。
這下可好,她走哪裡,無論廊前還是窗下,那些個平日裡點頭哈腰的婆子丫頭,膽都肥壯了,三三兩兩,蝎蝎螫螫湊一堆,不曉得再搬弄著什麼事非。
張口厲聲訓斥,倒也極快散開,只是那面上的神態,到底不如往日恭順了。
她素來驕傲逞強,哪受得住這股子冤氣,一怒之下,腦熱頭痛,眼乜鼻塞,竟是病來如山倒,下不得床。
陰盛陽缺,易招惹邪魔靈怪,便見有個女子坐在榻沿邊,嬌挺著隆隆的肚兒,眉眼笑的動人,側身看著她說:“來見姐姐一面可真是難,你怎也不去老宅子探我一探,可是忘記去的路了,在東城觀音寺旁的燈草王家胡同,面闊三間的就是,十分氣派,好找的很。”
孫氏大駭,口舌攪纏道:“可是紅綃?我無意害你,是你自個上吊死的。”
那女子撫撫肚兒,依舊在笑:“妄從前我倆那般好的姐妹情誼,你竟把我名又念錯了,我是紅翹啊姐姐,我這肚裡的娃可是個男丁,大老爺盼得很呢。”
孫氏含糊著道:“那時我年輕氣盛,與老爺成婚僅冒二年,哪受得住他對你那般的好,你又懷上子嗣,我也是沒辦法子事,事後我也後悔來著,現老爺一房一房的納,我也看淡了,倒希望他能得個男丁,日後可養老送終。”
等了半晌見那女子沉吟不說話,又念道:“你可是來帶我走的麼?我隨你去罷。”
語畢眼前突得一黑,再一亮,竟是睜開眼來,哪裡有什麼人在,房裡孤零零的,就她一個,卻是入了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