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笑道:“從未察覺宏哥兒這般好口才哩。欲在同他講些道理,竟不耐煩,把小的轟出屋去,只怕他也把爺你給氣上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舜鈺顰眉淡說:“原當他喜新厭舊秉性,過陣子自會冷淡下來,哪曾想他已陷泥淖至深,難已輕易回頭。你可有去尋過三表哥?”
“問過三爺身邊的李瑞,三爺出京好幾日了,最快也得下月十五回。”
聽得此言,舜鈺一臉失望,又問他:“你可把我的信箋交於三老爺秦林看?他又欲如何處置此事?”
秦興努力地回想:“三老爺草草一看,只說要尋宏哥兒問話,卻不是頂當真的態,我不宜久留,即自回這裡。”
雨絲如煙若塵,又漸漸纏綿於天地,五廳六堂那藍漆描金雕菱花,隱在煙霧迷濛之中,單檐懸山頂孤零零的翹首,遠望如一副寫意的水墨古畫。
舜鈺忽兒瞧到一矮枝間,掛了張凝雨的蛛網,一隻小蟲兀自掙扎,一隻蜘蛛伺機靠近。
心裡忽兒空蕩蕩的,輕語道:“你瞧這便是為何要上朝堂、得行權的原因呢。那哪裡是雁來藥局,擺明了是做個局讓硯宏往裡跳,蓮紫,掌柜,跑堂夥計個個可疑,我明明看得比誰都清明,卻在此束手無策。只能睜睜看他一步步涉險。”
秦興句句聽進耳里,看主子面龐尚顯平靜,神情卻瀰漫著一份難描繪的無奈,他便也覺得無奈起來,嘆口氣安慰:“爺還是看不通透,俗話說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你已盡綿薄之力,一切只管旁觀為好,又何必惱事怪自個……”
話音才落呢,便見王桂與幾個監生從後趕上,瞧到舜鈺,滿臉興沖沖怪笑:“你還不趕緊的,前頭可有場好戲看,花含香來真格的了,攔住徐藍在表白嘞。”
舜鈺目瞠口呆,這又是鬧的哪一出鳳求凰。
……
花含香實則名喚花逸少,府上擅制香,在京城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上至宮內後嬪,下至寒貧陋室,但凡用香,皆是他家出,都稱他家是“花間飄香“,有錢有勢的很。
這花逸少五代單傳,且體弱多病,遂按老法,將他扮成女孩兒來養,裙羅釵黛十年才恢復男兒本樣,哪想他卻徹底移了性情,真當自個是女兒身了。
轉眼舜鈺幾個瞧前路已是里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這便是有七情六慾人的通病,好熱鬧,喜觀他人愛怨情痴的好戲,監生素日讀書吃飯睡覺,日子過得原就枯燥無聊,但凡遇到這種事兒,比平常人等更激動幾分。
王桂嘴裡嚷嚷,鄔勇已在前頭占據絕佳好位,顧不得一眾監生嗔怨罵斥,撥雲挖日般強擠至最前頭,回看舜鈺拉了幾步遠,又伸長手臂將她奮力拉拽,再推出,終氣喘吁吁的得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