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緩聲道:“這倒不用,我一人去即可,再說又不遠,若真遇什麼事兒,想藏想跑總隨我意,你若跟著去,遇事我還得顧忌你,反而易被人逮住。”
傅衡聽她這般說,確也有道理,便不再勉強。
又想起一事,朝舜鈺正色道:“聽聞沈大人位高權重,喜怒無常,鳳九與他面對,可要謹言慎行,免得引來禍端。聽聞往年有個監生,心高氣傲,與他聊談時顯了忤逆,當時未曾說什麼,後該生入朝為官,仕途屢被打壓,如今也不曉得去了哪裡。”
舜鈺嗯了聲,那個人憑她前世的記憶,是會幹出這種睚眥必報的事來的。
第捌陸章 骯髒事
春日夜短,五鼓已過,但見白月斜墜,曦陽未出,天黑里染著烏藍。
疏雨漸停,舜鈺吸口潮濕的空氣,含著慵懶的味兒,正是渴睡的時辰,四周人聲杳無,偶傳寒鴉宿鳥咕咕的夢囈。
舜鈺沿著牆蔭處走,地上白露蒼苔濕滑,稍頃鞋履已盡濕,踏上饌堂前廊,將雙足使勁跺幾下,凍的麻了。
再過夾道輕推東門,是芸娘漿洗衣裳的院落,盆啊桶啊等物什靠井亭疊推擺放,環顧一圈,收拾的十分乾淨。
她徑直朝東北角去,那裡有棵年代頗久的漆樹,拿出挫刀,在樹皮上用力劃兩下,呈倒三角狀,再把手掌大小的扇貝殼卡在角尖處,半晌功夫,乳白的漿汁溢出,順著劃痕緩緩朝殼內流去。
舜鈺鬆口氣,心裡算計時辰,生漆採下雖是白色,卻會逐漸變黃,變紅、變棕,色愈來愈深,得把色彩調得比斷指稍深,再用小火乾燥,就可髹漆了。
瞧著漆量足夠,她取下貝殼放進瓷盒裡,正待要走,忽聽不遠,“嘎吱”一聲粗啞門響。
舜鈺變了臉色,閃身躲入樹後,心提到嗓子眼,暗怪自己竟如此大意,沒有提妨芸娘放衣裳的屋裡是否有人。
出來的是個男子,面相陰狠,猶帶十足戾氣,咂著嘴愜意,左右看看,也不管衣襟大開,袒著半個胸膛,兩手邊拎系褲帶,邊朝東門外而去。
竟是掌饌杜嚴,他在此作甚?
舜鈺心底驚疑不定,望著那身影消失不見,略站了站,欲待離去,一瞟眼竟瞧見窗戶紙內,閃閃恍恍亮起燭,裡頭竟還有人。
暗忖半晌,還是移步牖前,舔了指尖潤透窗紙窺看,有個女子正捂臉低聲啜泣,哭得肩胛聳動,烏油髮髻凌亂,頸上僅掛著素色肚兜,衣衫布裙揉成團扔在地上。
舜鈺便曉得出了什麼事。
呆呆看著那女子痛苦,忽兒心思一片混沌,腦里漸浮起五姐姐傾城容顏,耳邊響起元宵家宴上,紈絝弟子嬉笑的話:“周海同他老子那日幹了件缺德事,把田家五姑娘給糟蹋了……!”
畫面漸漸在眼眸里凝冷疊堆,血色從面龐褪去,唇齒間漾起淡淡的血腥味。
“芸娘!芸娘!”夾道口慢慢過來個拎水桶的灑掃婆子,嘴裡連聲帶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