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正詫異,聽得身後有個考生在與另一同考閒聊。
他悄聲道:“那是蓋字號一號的吳姓同考妻兒,吳同考號舍與我相鄰,常聞他在那頭嗟嘆不絕,自言翠娘何必苦苦相逼,竟不能緩至下場云云,後有日夜深,他領了出恭牌去巷末廁舍,解下腰帶往樑上一扔,再套牢自個頸子。差軍打著盹等到後半夜,還不見來還牌子,這才曉得出事,急進廁捨去尋,已是氣絕多時。”
“吳同考忒想不開,這日後讓那婦人及稚子怎麼活。”另一同考嘆道。
“小爺,在這哩。”秦興朝梅遜喊一嗓子,自個先奔至舜鈺跟前,察覺主子氣色黯淡,道數日辛苦所至,接過箱籠和考籃,笑嘻嘻道:“今是三爺成親的日子,二夫人特遣了馬車來接,爺是先回齋舍洗漱,還是直接回秦府?”
“回秦府!”舜鈺答的有氣無力,任由秦興伺候著上得馬車去。
車夫一甩長鞭,馬車開始慢慢晃動,愣是怎麼都走不快。
成群結隊的考生熙熙攘攘阻著路,還有賣豆腐腦或甜粥包子的小販立在路邊,搖著巾子,高聲叫喚來吃個新鮮口。
秦興聞著油漬漬的肉包子香味,想問舜鈺可要來個嘗嘗,卻透過窗簾縫兒,見主子閉著眼睛養神,遂不打擾,遞給小販一文錢兒,要碗豆腐腦,囑咐多澆兩勺紅椒油。
舜鈺沒有困意,渾身縞素的普通婦人、與紅裙風情艷娘在腦中,你方唱罷我登場。
在此前,她以為那晚的夢就是個夢而已,什麼你欠我恩我負你情,與她舜鈺有何干係呢,只是紅塵鬧處一看客罷。
誰成想那儒生真箇死了,留下孤苦無依的妻,及一雙不諳世事的兒女。
馬車上了官道,得得揚揚揚著四蹄奔跑,秋風挑起窗簾子,吹動舜鈺鬢邊柔軟的碎發。
忽得抬眼,那位穿石榴裙婦人,揩著帕子朝她盈盈俯身一拜,微笑說:“幸得你相助,我夙願已了,這便要投胎轉世去,特來與你告辭,並先行道賀,你此次科考必中解元。只是……!”
“只是什麼?”舜鈺迷糊糊的問。
婦人頓了頓,繼續道:“與旁人是天大的喜訊,與你卻未必是好,謹言慎行多珍重。”一轉身,那影兒傾刻便消失不見。
有隻田園犬從馬車前竄過,趕車的老漢猛得拽緊韁繩。
舜鈺被狠狠的顛簸了一下,驀得雙眼睜開,她深深的喘口氣。
今是十五中秋,這身嬌慵酥骨怎大早上就蠢蠢欲動?!
那強行被藥丸壓抑下的孽欲,正不安份的暗滾,似乎僅需一根引線,一星火苗,便會“咻”的騰燒成漫天大火,把她的三魂七魄皆奪去。
她忽兒聽到,胸口有花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