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沐一時無言,顯然馮舜鈺是屬驢的,倔強的很。
再見其入率性堂之心灼灼,略一思忖,開口道:“我雖為國子監祭酒,卻不可一言堂,待我與司業等教官商討、呈報監事沈大人後,再做定論罷。”
舜鈺神色有些失望,卻也知心急不得,遂恭敬謝過,又聊了些別的話兒,自去不提。
……
接下去的日子還算愜意,太子賞的銀兩及衣裳糧米、很快分發至各監生手中。
皆曉得是託了馮解元的福,低頭不見抬頭見時,亦多了尊敬及和善之意。
但也有魏勛之流,心中羨慕嫉妒,遂生出恨意來,但凡見著舜鈺提著文物匣子過,總咧著嘴跟在後頭,嘻笑起鬨,“馮大物“亂喊一氣。
舜鈺不聽不聞,只管與傅衡等幾個同進同出。
旁人有奇怪問她聽後不氣麼!舜鈺便笑道,國子監里馮姓監生或教官多如牛毛,誰知他們在喊哪個?
此話輔天蓋地的傳開,魏勛漸察覺日子愈過艱難,終有一日,博士馮希烈無故讓他把《道德經》全本抄一遍,直抄得他手軟筋麻,熱淚盈眶,此後雖再不喊”馮大物“,心底卻將舜鈺恨極。
這日十五休學,饌堂里,舜鈺、馮雙林、傅衡及同窗四五個,圍一桌吃飯,武生代明過來,把只濃油醬赤的燒鴨腿兒,擱進舜鈺的盤裡。
舜鈺有些疑惑的看他,笑問:“你自個不吃?這天天給我個鴨腿兒,都吃出鴨屎味了,算怎麼回事?”
代明翻個白眼兒,氣哼哼道:“我哪有這麼好心,是徐藍交待每日給你鴨腿一個,你可記得給過幾個了?”
舜鈺咬了口鴨腿,唇上蘸著油汁兒,眉眼笑眯眯的搖頭,誰沒事幹記那個!
代明咬著牙道:“自古文官多無情,果然沒錯!這是第七個,再吃三個,徐藍就回來了,是讓你要記得他!”
“不給我鴨腿,我也記得他呀!”舜鈺有些糊塗了。
代明撫著胸口走了,再不走,他的心要被馮舜鈺氣得炸裂。
傅衡湊近舜鈺低笑:“聽武生那邊傳言,元稹很是歡喜你,晚上在夢裡都喊你的名字,鳳九——鳳九——”
倒把徐藍的聲音學得八分像。
舜鈺面不改色啃鴨腿兒,聽得也笑了:“一準瞎傳的,元稹要麼叫我小娘炮,要麼叫馮舜鈺,何曾喊出過鳳九。”
馮雙林把鮮魚湯喝得見底,問傅衡討帕子擦嘴,又慢慢道:“夢裡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
眾人皆附和所言極是。
舜鈺咬咬牙,從袖籠里掏出帕子丟給他。
馮雙林笑了笑,揩起帕子欲往唇角拭去,忽得一頓,這四方純白的棉布帕子,一角用黛青線精繡著個“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