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監生端著銅盆水打道經過,見著他倆站在廊前說話,笑容有些詭譎,急急去了。
舜鈺便一跺腳,漲紅著臉嗔,你再不說,我可真走啦!
徐藍這才低聲道:“晌午我同左都督蔡將軍去兵部,路過吏部,蔡將軍同沈尚書交好,隨他去坐了片刻。早前沈尚書來國子監探學,曾與我聊過,西南有國交阯,為吾朝附屬,隱聞其國內有謀朝篡位之兆。果然前些日當朝公主逃難而來,稱國郡被臣相篡位,求助吾朝派兵前去征討。”
舜鈺心一沉,聽得他繼續說:“若內閣的票擬皇上批紅通過,即刻就得踏上征程,因是小國兵荒馬弱,倒不足忌憚,沈尚書希我前去歷練,待春闈武舉時若能得狀元,日後帶兵打仗必委以重位。”
“沈尚書的提議頗忠肯,是為你的前程打算。”舜鈺打心眼裡替他欣喜,她記得前世里,徐藍在此役立得大功,是其日後官拜大將軍的開端。
徐藍卻有些猶豫:“我若走了,你該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舜鈺被他此話問得有些莫明其妙。
徐藍微覷眼看她,慢慢道:“我知曉你今在大理寺受屈,日後還不曉得怎樣,我若在這裡,他們欺負你狠了,我就來為你替天行道,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他深吸口晚間微涼的空氣:“我若走了,誰能替你出頭?”
“你……!”舜鈺聽得又酸楚又好笑,一開口音調發顫,索性望向天邊,新月如鉤,看得有些模糊,用衣袖抹把眼睛。
面前的少年風華正茂,具文韜武略,心胸豪邁又純良,對她好的真切實意。
若她還是田府里那個嬌嬌的小丫頭,該有多好!
現在的自己歷經兩世,看透這人情冷暖,心底的滄桑及狠戾,只怕堆聚到某日,便會噴勃而發。
她的手上已沾染血漬,早以配不上他了!
“有這麼感動麼?”徐藍難得眼尖一回,湊近俯下頭細打量,心情還很好的笑話她。
“不感動。”舜鈺嗓音悶悶地:“這是迎風淚。”
頓了頓,才恢復平靜道:“大理寺本就是講理執法的去處,裡頭的官員自然知曉分寸,我亦是識實務會看眼色的,且學問涉獵多廣博,他們有心難為也難不得我。所以,你勿要替我淡吃蘿蔔咸操心,多替自個考慮才是。”
第壹玖伍章 考核過
齋舍前有棵古樟樹,枝密葉稠,沈桓仰坐杈椏間,沈二爺讓他閒無事,就來此溜達一圈,其意自明。
登高自然望得遠,颯颯唿唿一陣秋晚涼風過,葉聲落如雨,月色白似霜。
他舉起酒壺嗞一口,熱辣滾淌過喉間,醉眼挑見燭火昏黃如豆,映的螢窗內的人影迷離惝恍。
廊下有對青春少年郎,你來我往說不完的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