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聽到身後有響動,慢慢問:“現是幾時許了?”
“申時三刻。”舜鈺說給他聽,獄裡再不苛待又能好到哪裡去,不打不罵,多添一層被褥,有口清水,有碗米飯,便是對得起你。
陌生的聲音又有些熟悉,張春瑩撇過臉龐,笑了笑:“原來是你啊!”
三寸金蓮走不快,舜鈺耐心等他捱近,想說什麼又忘了,半晌才默然道:“我原想救你一命。”
張春瑩笑著搖頭,一錯不錯的看她,輕聲悄問:“你是個女孩兒吧?”
舜鈺大驚,不由的後退兩步,聽她繼續說:“我能看出皆因自幼男扮女裝,對此事格外敏感而已。你也莫害怕,我是不會講出去的。只是將死之人,有個不情之請,希你能成全。”
“我在此歷事,自己都成全不了,何以成全旁人。”舜鈺鎮靜道,滿臉戒備之色。
張春瑩唉口氣:“我聽聞秋後問斬,有砍頭的,有吊死的。我不想當個無頭鬼,你若能幫我留下全屍,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
恰外頭有三兩獄吏送飯菜來,她不再理舜鈺,朝獄卒笑問:“我小時長在南京,愛吃那裡蒸熟的板鴨,明可給我幾塊嚼嚼味道?”
那獄卒蹙眉又松眉,嘴裡答句好,轉身給舜鈺作個揖,恭道:“爺看過無大礙請慢走,此處不宜久留。”
舜鈺“嗯”了一聲,又看了看張春瑩,恰張春瑩拿著筷箸,抬起頭看她,四目交錯,便是此生永別。
……
黃昏日暮,椿樹胡同。
此處再不同以往荒瑟蕭條,竟隔十數步即是個賣吃食的攤子。
有掛透肥的羊肉,熬羊肉湯或大火爆炒下酒的;也有取下半隻烤鴨,油漬漬片一盤子的;賣餛飩雞麵條大個肉饅頭的,爐火焰騰騰,蒸的鍋邊白煙水汽四冒。
舜鈺同秦興、梅遜隨意尋個吃攤坐下,剛去看了新置的宅院,面北朝南,雖不大卻勝在簡潔敞亮,院中有小池,有雜蒔高樹,還有老梅一株。
舜鈺看了很喜歡,待天再冷些,梅花開了,她可以釀一瓮梅花酒來吃。
夥計送了小碟筍乾、鹽蛋及茴香豆來,恰有個鄉里人挑著酒罈子吆喝,說酒是二斗糯米做的二十斤釀;又對了二十斤燒酒,一點水也不攙,舜鈺掀蓋一聞,香味清冽甘淳,只道酒是好的,打了二兩,那鄉里人又送了些薄透如紙的熟牛肉,給他們佐酒。
梅遜去熟切攤切了盤熏腸子來,三人邊吃酒邊說話,邊等著蒸籠里的饅頭。
也就一會功夫,又陸續走來些人,把桌椅坐了個滿滿當當,聞著舜鈺這邊酒香,也叫住那個鄉里人,吵嚷著要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