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粗吏端來切了滿盤的熏腸,及溫熱的酒,又遞上碗箸,眾人圍著方幾一道吃酒,也是愜意。
怎地就說起秋斬的事來,蘇啟明湊近舜鈺耳邊,低聲輕語:“張春瑩行刑自縊,給他弄了副棺材板,尋人掩埋了。”
舜鈺急忙謝過,又聽得樊程遠朝喝悶酒的姜海道:“你怎還想著陳氏,她如今怕是已投胎轉世去,你何必長情至斯。”遂又道:“你不知那美人頭被斬下時,在地上咕嚕嚕轉了幾個圈,眼睜不閉,瞧著也是詭異。”
姜海把酒一飲而盡,又倒滿盞,啞著嗓胡語:“我就疑此案有冤屈,陳氏那般美人,當年放著青春儒生如我不理,怎會歡喜個鄉野村夫。”
眾人便知他心緒不平在此,明里暗裡譏笑一回,待酒吃盡方各散去。
舜鈺打算先回案庫,卻被姜海叫至廊下,瞧著四下無人,才開口道:“你可真的會修復古字畫?”
見她頜首,遂嘆息一聲:“我府上藏著幅展子虔的《遊春圖》,原一直小心卷收,前些日打開賞玩,竟見滿布灰塵及鼠跡,把老夫氣得幾日夜食不下咽。”
他其實也尋過民間裱畫師,優劣難辨為其一,其二開價委實令人肉痛。
舜鈺笑著把安慰的話說:“紙壽千年,絹壽八百。珍藏再精心總敵不過歲月割痕,聽聞《遊春圖》為絹本、青綠著山水,泥金繪山腳,赫石填樹幹,如此繁複重色本就難藏,需得及時裝裱才好。”
姜海有些驚疑:“馮生可是見過此畫?否則怎知之甚詳?”
舜鈺平靜道:“大人或許不知,早年工部尚書田啟輝,酷愛收藏古玩字畫,後常見橋門洞口竟賣些偽貨贗品,上當受騙者眾多,他索性將府中珍藏之物編撰成籍冊,把如何鑑賞真偽訴的極其詳盡。”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意味深長:“那幅畫……馮生恰在那籍冊中瞟到過。”
“……原來如此。”姜海臉一陣紅一陣白,勉力笑道:“你說的無錯,《遊春圖》正是田啟輝數年前贈與我的。”
“是麼?!”舜鈺似笑非笑,語氣平淡極了。
姜海有些不自在,岔開話問她:“聽你前頭所說,對裱畫頗為通熟,可否替我重裱《遊春圖》……”
“字畫裝裱力求精細至毫毛,因此對手指要求甚嚴,需得乾淨光滑無傷痕。”舜鈺打斷他的話,把自己的手給他看:“瞧我這手指,連指紋都磨的已模糊,怕是要修養段時日,若至那時,大人還未尋到裝裱畫者,馮生自當盡力而為。”
姜海看著她手指,也不好勉強,敷衍兩句怏怏的走了。
……
萬盛及書吏見數日未見的舜鈺迴轉,皆喜不自勝,只把各種話兒問她,頗為關心。
舜鈺便揀他們有興趣的說,恰托粗吏買的酒食送來,又請眾人吃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