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言,徐涇頜首:“前朝閹黨亂政,斬群臣,迫百姓,致天下大亂。怪不得徐炳永寧願去職力爭,也要逼皇帝收回成命。”他又問:“徐炳永免除首輔之職,那二爺便要升任首輔,說起倒是樁萬幸的事。”
沈澤棠手微頓,漠然道:“看似因禍得福,實則福中禍伏。徐閣老豈是淡泊名利之人,嗜權若渴,利慾薰心除他無二。此次去職力爭,一是首輔權責所致,二是他行以退為進、以屈求伸之法。”
他頓了頓,繼續說:“今日端皇上體貌,怕是不久矣,太子若得繼位,必會將徐炳永官復原職,以報他保全恩情。若我此時執掌首輔之權,至那日又該何去何從?!”
他微微笑了笑:“再退回次輔麼,即便我肯,徐炳永也是不肯的。”
徐涇只覺豆腐花似哽住他的喉,再吃不下去,憂心忡忡道:“我亦知徐炳永忌賢妒能,猜疑心重,二爺若展首輔雄才,只怕是日後為他不容。這該如何是好?”
沈澤棠不答,只問他:“甘肅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徐涇不知二爺怎突然問起這事來,卻也如實稟:“二爺不是要打草驚蛇麼,我把消息透給言官鄭保英,他擬奏本查蘭州知府救濟糧動向。聽他說,此奏本被會極門的掌門太監收去,後去問過幾次,只道皇上龍體欠安,題本及奏本積壓嚴重,耐心等著就是。”
沈澤棠沉吟道:“這些題本及奏本會由司禮監送文書房,交內閣首輔,由其召集群輔票擬,再交司禮監呈御前批紅。內閣票擬時,我不曾見過鄭保英的奏本,想必被有心人收起,遂可知,布政使程前背後仰仗的,不是徐炳永即是司禮監某個人。”
他不再說了,站起身朝官轎走,徐涇忙跟上悄聲追問:“皇上若委任二爺首輔職,二爺可有萬全之策?”
“惹不起,我總躲得起。”沈澤棠簡短拋了句,即俯身進轎里去。
徐涇怔愣住,沈二爺是何意?待他醍醐灌頂時,那官轎已走得很遠了。
……
這日,舜鈺一早就來案庫,萬盛正坐火盆邊攤著手烤火,一邊燉著茶,看到她挺驚奇。
如今大理寺就剩這根獨苗,整日裡跟在少卿司丞身邊忙活,已鮮少見她的影了。
舜鈺看出他的疑惑,笑著揚揚手裡卷宗:“蘇司丞數日前借的卷宗,太平縣那樁殺夫案,我親送去的,如今案已了結,來把這個還回。”
萬盛從腰間鑰匙串兒里取出一把,遞給舜鈺,指指悶戶櫥,讓她自己去放。
茶正燉到火候處,走不開人。
舜鈺心底一凜,那悶戶櫥里放著十年內的大案卷宗,田府滿門抄斬案應也在裡頭。
她忽兒嗓子乾乾的,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拿鑰匙對著元寶大鎖,試了兩三次總對不進鎖眼兒,書吏陸兒恰經過,笑著問可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