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便明白是怎麼回事,田榮很不自在,清咳一嗓子,索性走去廊上站著。
再看梅遜臉色慘白,拿杯盞的手哆嗦不由已,茶水潑灑一桌,滴滴嗒嗒順沿角淌,先前的興奮喜悅蕩然無存,烏黑眼眸里噙滿淚水。
舜鈺欲說些什麼話撫慰他,卻見帘子一掀,從裡頭走出來個優童,十四五年紀,白嫩的臉兒飛著紅霞,手裡拿著個銅盆,不曾想到外頭有人,倒唬了唬,迅即抿著嘴笑:“麟郎今怕是累很了,恐無力見客哩,若強要見,怕還有的等,倒不如明晚來見最好。”
舜鈺看看梅遜垂頭不語,搖頭淡道:“無妨,我們再等等不遲。”
那優童便不多言語,直朝門外去,半晌復又迴轉,端了半銅盆熱水來,也不理他們,拿身子搡開帘子進了臥房。
裡頭傳來漱洗及說話聲。
也就一會功夫,那優童領著個黑壯商客出來,五短身型,容顏醜陋,神態很是傲慢,蹙著眉叱道:“過兩日我帶個大官來,讓麟郎小心伺候,莫如今朝這般懶怠。”
那優童唯唯諾諾的稱是。
舜鈺眼見商客漸遠的背影,才收回視線,梅遜忽得站起身來,顫抖著聲道:“爺走罷!我不想見了。”
第貳肆零章 淪落人
陳瑞麟搖搖晃晃從臥房裡出來,身穿藕粉色軟絹衫,外罩葡萄紫襟前滾貂毛馬甲,綰著細網巾,蹬綠皮緞子履鞋,掩不去滿臉倦色,瞧著客堂空蕩蕩的,桌上卻有用過的茶盞,遂打著呵欠問優官兒,小憐,客人哪去呢?
小憐回話:“原還撐死要等你出來,怎曉得說要走,就跟一陣風似的走了。”
陳瑞麟不置可否,朝外頭眺去,一縷捲地風過,雜著濕寒的雨氣,他打了個噤,輒身要回臥房補眠。
小憐忙上前打帘子,邊低聲道:“憶香樓的蕭掌柜又遞帖來,請爺去他府上一敘。”
“那個賣烤鴨的?”陳瑞麟腳步頓了頓,咂嘴兒笑:“嫌我這裡低賤不肯來,何必來招我去?愛來不來,隨他!”
小憐冷笑:“他這趟銀子加碼至五十兩了,你還不待見麼。”
“五十兩?”陳瑞麟微怔,稍頃才懶懶道:“待一百兩才好談。”語畢掩口再打呵欠,進房去了。
小憐略站了站,從袖籠里摸出蛋面銅鏡舉眼前照,但見自己青春少年模樣,白臉透著嫩紅,櫻桃嘴兒糯米牙,嘴裡噙的是秋桂香,哪點兒就比麟郎差?他缺的,只是貴人賞識罷了。
忽然計上心頭,他咬了咬牙,將銅鏡掖與腰間,扭身朝門檻外走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