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童案一直懸而未決,舜鈺私下探問過姜海,姜海只把眼一瞪:“那是刑部主理的案子,要你杞人憂天!”
裝裱古畫破費的銀子,隔三岔五就有店鋪夥計上門索討,他正自心煩,那話里便沒有了好話。
舜鈺暗笑著不去惹他,午時飯後無事,她打算去案庫幫協謄抄卷宗,過穿堂時,巧遇蘇啟明同陳肖幾個在說話,嘴裡噙著甚麼,看到舜鈺,隨手就遞她個吃物。
揭去白衣,一團黑糊糊濕漬漬的圓物,散著股子草藥香,剛入口覺酸甜洇絲苦味兒,咂吧幾下倒品出其中妙處來,待吃完還覺意猶未盡,舜鈺前世里在宮中倒是常吃。
蘇啟明以為她不知此物,笑著解釋:“這是福建特有的閩式蜜餞,名喚‘加應子’,用各種藥料混上甘草、雪花甜粉熬成糖稀,把芙蓉李子醃製成果乾,入糖稀里浸漬,外用糯米衣來裹起,才有此滋味。平日裡吾等官場應酬,多啖大鴨肥鵝,易旺燥生痰,吃一枚這個,解酒克食,生津消火,自有它的妙處。”
舜鈺笑問他怎這般知之甚深,蘇啟明道:“我那婆娘是福建浦城人,當地民風甚奇,若是嫁女必備蜜浸果品,此‘加應子’便是其一,以多為貴,動輒百數瓶尤佳,此物還無買處,須得自家醃製,極其傷財又勞精費神。婿家則以蜜果精粗,斷嫁婦是否吉惡。我那婆娘家境平庸,其妹生下即被溺死,實因厚嫁不起,而當地家中有兩女者,多為大富之家。”
陳肖感慨問:“倒是聽過南邊溺女成風,點故卻是出在此,那大人娶夫人時可有遵那習俗?”
蘇啟明搖頭道:“當年在浦城作官,娶婆娘時力排眾議,未曾收授蜜果以做表率。吾家二子上月迎娶浦城知府之女,她家倒也不遵陋習,只是三姑六婆好事,偷送來百十瓶蜜果,不得已收下,如今擱在府中倒蔚為壯觀,不知該如何處置。”
舜鈺把舌尖最後絲細甜咽下,忽而靈機一動,笑曰:“蘇大人若肯割愛,可將蜜果轉賣給盛昌館,供來往食客吃個玩兒,或解飯後嘴中惡味也好。”
蘇啟明聽了倒覺一舉兩得,頗為心動。
舜鈺趁熱打鐵:“等晚間我讓盛昌館的秦掌柜,去你府上看貨,再出個彼此中意的價格,就把此事定下了。”
蘇啟明笑著頜首,又聊會子話,瞧見個寺吏邊走邊東張西望,見著舜鈺忙過來道:“楊大人有事催你過去哩。”
舜鈺哦了聲,顧不得旁的輒身便走,被寺吏帶著過院子,並不進正堂,直接去了西面的次間。
哪想打起帘子裡面卻無人,只有兩個侍童頭頂頭的在下棋,其中個聞聲見是舜鈺,忙道:“楊大人留了話,讓你去嬉春樓尋他。”
嬉春樓是品茶聽戲的場子,楊衍那般的人物,怎會邀她去那?舜鈺心底納罕,想再問問仔細,卻見侍童急著下棋,已是愛搭不理,只得悶悶出得門去,又有個寺吏來說,轎子備好在二門處,舜鈺遂不多話,進房換了身衣裳,自去乘轎不提。
卻說到了嬉春樓後,門邊侍迎聽得是來尋楊大人,急忙笑臉謙恭的朝里引隨,裡頭雕樑畫棟,鑲金嵌玉,皆是富貴顏色,半點不落凡品。四角兜轉的紅木樓梯,圈圈婉至三層,行走間朝挑空中庭看,是搭好的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