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聽了冷笑道:“我頂天立地男兒身,豈會留戀此等軟紅之物,可是來羞煞我的?”
遂把梅枝往歐陽斌懷裡擲,讓他帶回去。
歐陽斌哪裡肯接過,左躲右閃道:“你不要就擺堂里,用花瓶插了,倒添許多顏色,這外頭梅樹多含紅萼,沈尚書府中老梅倒盛開,特劈的花枝特來送你,你還怪話連篇的……”說著間聲已遠,竟是一溜地跑了。
舜鈺捧著出了會神,甜絲絲的冷香繞在鼻息處惝恍,她咬咬牙,走至大銅火盆前,把那梅枝一股腦兒丟進紅炭里,但見青煙“澎”的伸騰起,火苗噼噼剝剝,燃的花碎枝裂。
她拿來銅罩罩上,輒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
流光逐暮霞,待舜鈺回至椿樹胡同的宅院,即見窗戶紙上人影綽約,婆子打起氈簾,房內暖和又熱鬧,原是眾人難得聚齊。
秦興在算盛昌館近日的收益,算盤劈啪撥個不停。
纖月捱他身側專心做針黹,虎頭鞋縫了大半。忽覺秦興的手撫上挺肚兒,她便抿著嘴輕笑,滿臉溫柔如水。
梅遜坐在臨窗大炕上,呆看著窗外日光彈指過,聽得門前動靜,見舜鈺從外頭進來,忙過來伺候茶水。
秦興把帳冊拿給她過目,舜鈺一目十行看過,盛昌館的生意倒是愈做愈好,遂頜首提議:“可把鄰壁兩間鋪子租下,用來擴充店面,再雇些夥計和帳房才是。”
秦興頜首笑道:“原想年後再做此盤算,即然小爺有心,我明就去辦此事。”
二人正說著話,田榮拎著食盒子過來,秦興忙將桌子收拾乾淨,恰婆子送來熱水,輪次盥洗過手面,再復坐與桌前。
小紅將盒裡的飯菜端出,三盤四碟並一大碗雞湯,熱騰騰直冒香氣,又分了碗箸,給每人撥飯。
先捧一碗擺舜鈺面前。
舜鈺瞧瞧她,也就十二三年紀,瘦如豆芽,細眉細眼,再大長開些,倒也有幾分姿容。
盛昌館鄰壁是個胭脂鋪子,生意慘澹,鋪主捲起行李趁晚跑的沒影,這女孩兒無父無母無落腳地兒,被房東堵住要賣去娼寮還債,她也不求饒,立門前獨自掉眼淚,舜鈺見她可憐,想著纖月也需人伺候,即把她買下。
讓她搬個凳子來,一道上桌吃飯,她只搖頭不肯,還是認生,遂也不再多做勉強。
吃過飯罷,舜鈺讓小紅取來斗篷,自顧披上,再出得房來,梅遜果然獨自立在廊下,用腳蹭著只大花狸貓兒。
抬眼見舜鈺穿扮齊整,要出門的樣子,有些疑惑問:“小爺這是要去哪裡?天都晚了。”
舜鈺抬手給他額上彈個爆栗,微笑道:“去享來苑,不然還能去哪裡?他不來找你,我們去找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