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話里有些無奈:“不肯隨我出京歷煉,來鬧脾氣,嬌得很,哄都哄不住。”
馮雙林聽得心底蕭蕭,看二爺滿眼繾綣笑意……原來道聽途說未必都是假。
他抿了抿唇,低聲央求:“鳳九即然不肯去,大人允我隨你去罷,禮部歷事實非我本願。”
沈澤棠不答反問:“五日後坤寧宮祭天祀地,禮部預備的如何?”
馮雙林微愣,暗忖他怎問起這個來,亦不敢怠慢,認真回稟:“祭祀九儀已備完整,文舞樂武生增二百八十人,執事增六十人,主持贊禮及司儀的大小相及獻官們已選妥,我委任小相。”
“昊王此次替天子主祭,所需的獻食及玉璧、圭、錦帛等祭品一概俱全。李尚書屢次提及,此次祭天祀地實為太后及皇帝祈福,比往年更為隆重,絕容不得有半點差池。”
沈澤棠提點他:“你被授小相重任,切忌謹言慎行,稍有不矩,即惹禍上身。六年前有場皇家祭祀,應懸三盞天燈卻誤懸兩盞,皇帝糾責,牽聯官員甚多,尤以禮部尚書范德處罰最重,被革職並發配煙障之地贖罪。”
看馮雙林面漸凝重,遂溫聲寬慰:“若是鳳九或崔忠獻,倒是讓人操神,而你深沉機警,多智數,最是令我放心。”
想了想又問:“祭祀里太子將如何安排?”
馮雙林回話道:“昊王提請《禮記》中古國有法,祀地時多用牲血灌注於地,速滲透可達之於神,太后及皇帝聽後敬畏,通傳禮部,在奠玉帛後增血祭,因是新增不必張揚,只用裝酒的爵盛滿一杯,灑之即可,此由太子來行祭。”
頓了頓,卻見沈二爺眸光深邃,默然不知在想什麼,他已言畢都未曾察覺。
“大人……”馮雙林低喚了聲,沈二爺才似回神,抬手揉著眉宇間的倦色:“方才你提起要隨我出京?不願在禮部歷事?”
“……是!”馮雙林眼含希翼,終於鼓起勇氣:“我只希此生能追隨大人左右,時得您教誨……甘願為大人獻犬馬之勞。”
沈二爺看他會兒,慢慢放下手中茶盞,神情變得肅穆,嚴厲道:“永亭負不世出之能,若不是早年際遇,亦是將相才矣。甚或經久年過,國之大運你為首重也未定,正因如此,才得昊王及吾器重與厚望,為你前途更是精心籌謀,此時豈能匍匐與吾腳下,甘願將自己賢才湮沒?!”
他微搖頭,掩不去幾許失望:“我當你有鴻鵠之志,履鼎貴之向,卻原不過如此,你去罷,當我今日話不曾說過。”
馮雙林臉色倏得蒼白,站起至沈二爺腳邊,重重跪下,含淚道:“大人與我再造之恩,實不知該如何報還……永亭知錯了,大人莫要不管我……”
沈澤棠默了半晌,上前將他扶起,嘆息一聲:“朝堂局勢變幻非常,吾不敢妄言屹立不倒,如真有朝身陷囹圄時,跟隨於吾的列眾,必將不得善終。你若真想報恩,就再莫拘泥當下,應盡展雄才攀上高位,豎震世之勛,它日才能力挽狂瀾,救我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