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衍問她倆:“可曾會唱黃四娘的那首新曲子,名叫虞美人。”
其中稍年長的伶人陪笑道:“會倒是會,怕是沒黃四娘唱得動聽。”
“無妨。”楊衍轉而朝沈二爺笑說:“光是呆坐吃茶有甚樂趣!我請你聽曲子,這首虞美人,是我與馮舜鈺同填的詞,黃四娘吟得譜。”
沈二爺神情若常,目光深邃,依舊是沉穩的作派。
那兩伶人不敢怠慢,把弦調定,清潤喉音,唱曰:“往事低徊那忍說,舊遊棖觸最為情……桃花人面今猶在,我昔憐卿轉負卿……”
伶人還待要唱,卻被楊衍阻了,他看向沈二爺,語帶幾許挑釁:“沈大人即與馮舜鈺雙飛一對,想必對他知之甚深,大人不妨猜猜這曲子裡,哪幾句是馮生填的?”
沈二爺未見慍色,倒是笑了笑:“並不難猜,其中,笛里暗飛明月老,酒邊易散彩雲輕,桃花人面今猶在,我昔憐卿轉負卿。這定是鳳九填的詞。”
頓了頓繼續說:“我數日前做《浣溪紗》逗她,小別隔年才一逢,桃花人面正春風,情絲繚繞入彩雲,當年往事卻朦朧。哪想是個經不起逗的,當時就哭了,嗔我是個負心郎,嬌氣,直把她哄不住。”
“瞧她寫得這是什麼詞,倒讓楊卿見笑了,待我回去好生教訓她。”沈二爺說著,眼裡的笑意卻繾綣。
想來那教訓也非字面的意思!
在他這般大齡青年面前秀恩愛,真的好嗎……故意氣他……這沈尚書果然陰險……不要臉……老牛吃嫩草!
楊衍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耐煩地揮手讓伶人走開,不聽算罷。
沈二爺倒命沈容給了賞錢,那兩伶人忙跪了磕頭,千恩萬謝地走了。
楊衍看得愈發心堵。
也不要人伺候,自拎起紫砂壺倒茶,喝茶,忽然濯濯看著沈二爺:“沈大人可知,馮舜鈺並無與你出京歷煉的打算。”
沈二爺淡淡頜首:“那又怎樣?”
楊衍再替自個倒滿茶,冷著聲道:“未經我的首肯,他哪裡也不許去。”
第貳柒肆章 鋒對芒
店裡侍童推一架半人高、底帶四個軲轆的小車來,車面挖六個圓掊坑,燃起旺炭,火舌舔舐著一碗一碗紫甌底,內里不曉得燉的什麼,頂得圓蓋兒“嘭嘭”地響動。
至沈楊二人桌跟前,那侍童揭開蓋,一股奇異的甜香彌散開來,覷得那物瑩潤如脂,表面凝著層薄薄皮子,顫顫晃晃的,是關外流傳來的糖蒸酥酪,一兩銀子一甌,也就京城的達官貴人享用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