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涇恍然大悟,旋即濃眉深鎖,低問:“二爺……難不成太子為皇位,要鋌而走險不成?”
沈澤棠神情冷肅,沉默半晌才回他:“皇帝疾不可為,司禮監閹黨欲挾皇子專政,昊王存備不足以亂世。以天下百姓社稷為重,太子繼位實為眾望所歸。”
他頓了頓,掀簾望向陰蒙天際,一如朝堂局勢般波譎雲詭。
恰這時,沈容忽然近前稟報,大理寺卿楊衍派侍從來通傳,邀他去柳青胡同的沁園閣吃茶。
沈澤棠皺了皺眉,果然望見距十數步開外,有乘官轎正躅躅緩行。
……
沁園閣與嬉春樓同為品茶聽戲的場子,卻比後者風雅許多。
無什麼雕樑畫棟、鑲金嵌玉,一切皆靠天然來雕飾,若說有,便是那懸掛的許多盞花燈,看去十分精緻。
也無小包間,皆是敞開堂內坐,一張花梨圓盤桌,配四張水磨楠木椅子,列為一席,打圈兒擺,騰出中央地搭個小戲台,兩個畫面的伶人,一個彈箏,一個撥琵琶,正唱著《朝元歌》。
沈澤棠隨著侍從至楊衍坐處,略掃四圍,心中起了讚賞之意。
選的此位極好,窗頭被叉杆撐得半開,可觀景賞雪,也能看伶人踱步甩袖,聽曲調婉轉悠揚,卻不顯喧鬧嘈雜。
楊衍前來拱手作揖,沈澤棠把黑色大氅遞給沈容,朝椅上坐了,桌下擱著火盆,覆著銅罩子,獸炭燃得孳孳作響,腿足被烘得暖熱,渾身自然不覺得冷。
侍童捧來茶壺及兩個掐絲琺瑯鍾兒,先在鍾兒里斟滿龍井,又有個侍童,拎個白皮小爐擺桌上,燃的不是炭,只往內里貯滿燒酒,再點燃,起了一片藍瑩瑩焰騰騰的火苗,把紫砂壺蹲在上面,煨得茶水熱熱的,倒無煙火氣熏人。
沈澤棠微笑著道:“朝中同僚與我說過數次,最喜與楊卿一道吃酒品茗,此番看來,果然是所言非虛。”
楊衍噙起嘴角不語,沈澤棠面容很溫和,卻也不再說話,只賞看雪景、暝聽伶音,很有耐心地吃茶。
半晌過去,楊衍鍾兒里的茶水淺底,他開囗,問得直截了當:“沈大人與馮舜鈺的傳聞可是屬實?百花樓那晚,我知曉你抱走的是他。”
沈澤棠淡笑著頜首:“此傳聞並非空穴來風,恰是真的!”
楊衍有些怔住,他以為他會假以託辭,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而沈二爺有足夠的智慧。
誰成想他卻認了,坦蕩蕩的很,反讓楊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默了少傾,他讓侍童去尋伶人來,也就幾口茶的功夫,果然過來兩個穿白綢衫子,海棠紅羅裙的伶人,一個豎抱琵琶,一個斜拿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