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柒柒章 詭異事
至晚間雪霽雲開,銀河長流,寒星閃爍,一輪圓滿皎月垂掛枝頭,映得街道白茫茫連天。
已過了飯點,盛昌館裡稀稀落落七八人兒還在吃酒,秦興田榮與舜鈺坐一桌,圍著明火素炭小爐,上燉黑底銀鍋,裡頭紅湯咕嘟咕嘟的翻滾,夥計把幾盤切片的牛羊魚肉,青綠菜蔬擺好,燙上滾熱的百花酒來。
三人邊吃邊聊,田榮憂慮滿面,壓低聲說:“怎能任你單槍匹馬一人上路,實在放心不下。”
舜鈺未吃過百花酒,捧著盞輕抿著,並不燒喉嚨,口感綿軟,夾著甜絲絲的味兒。
聽得此話,她稍頃方道:“我是恨不能把你們全帶上,人多好行方便。可依眼前情形看來,纖月肚皮愈發大了,盛昌館生意也一日好過一日,秦興怎能離開;梅遜自幼身骨就弱,此次病來如山倒,等痊癒怕要拖到開春去,而田叔……”
舜鈺隔著煙水氣看他:“梅遜及秦興年輕單純,還難察這世間多險惡,需有長輩隨旁多提點,常誡訓才是。”
“那小爺你該如何是好?”秦興一直沉默寡言聽著,插話進來:“田叔就隨小爺去!梅遜與盛昌館統統交給我,咬著牙也定要撐到你們回來。”
“又說大話。”舜鈺搖頭,笑了笑:“你們實在毋庸擔心我,那沈尚書惜命的很,他定會帶侍從及暗衛數名,又是身揣武藝之人,我只要跟緊他,這一路必定無礙。”
田榮不愛吃百花酒,咂了口老白乾,烈得半眯覷起雙目,他喃喃道:“……倒就是怕他起壞心哩。”
舜鈺臉紅不應,涮著羊肉片吃,忽朝他眨巴兩下眼兒:“田叔我走後,凡事多觀慎行,謹記欲速則不達。”
田榮臉龐瞬間一肅,想起早間她托自己辦的事,不言語,只是沉沉地頜首。
正此時,但聽門前猩猩紅氈簾被掀起聲,三人抬眼望去,進來兩個女孩兒,都是梳油掠的盤髻,穿一色銀紅簿短襖、白棉裙兒,一人斜抱琵琶,一人豎抱箏,夥計已迎上前問詢,幾句話即來稟,可要容她倆在店裡彈琴唱曲。
原來是專跑酒樓食店的賣唱娘子,有的也暗戳戳做些皮肉營生。
舜鈺見她倆紅繡鞋沾著雪泥,衣裳單薄,臉兒凍得瓷白,生生可憐的很,便道,引她倆去大火盆旁坐,再倒兩盞滾滾的茶暖身子。
那兩女孩兒千恩萬謝的坐了,自是懂跑堂的規矩,一個彈琵琶,一個撥箏弦,先開嗓唱段兒助興,亦是窺食客的反應,唱了一個《相見歡》調兒:
一年今夕綢繆,動離愁。況是東風來處又驚魂,銀河水,皎月清,肯相留,誰管人天辛苦幾時休。
一曲罷,即端起茶來吃,遂有食客問她倆可是打南邊來的,此曲頗有南風之意。
賣唱娘子只抿著嘴笑,不擅言辭的樣子。
有食客點了一套《鷓鴣天》”相思“。
舜鈺聽她們唱道:“一燈伴盡相思雨,數樹長留寂寞風。”頓覺此情大有纏綿無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