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皺起眉宇:“血祭聽著邪乎,用得是何種牲畜?”
李光啟答他:“才出生未睜眼的黑鹿崽子,生活放血,酒爵盛滿一杯即可。”
“司禮監有何動靜?”沈澤棠若有所思地問。
“昨魏公公等辰時進皇帝寢宮,晌午皇后來見被打發,直至黃昏才魚貫而出。”李光啟道:“修整雀替的宮人悄言,皇帝大為惱怒,雖隔一層窗屜,猶聞他罵不絕聲。”
沈澤棠還欲開口,忽然迎面步履匆匆過來個人,細打量竟是馮雙林,見他發高束起,穿長水田衣,手拿一柄麈尾,做祭祀小相打扮,直朝李光啟作揖,再道:“李大人怎還不緊不慢,坤寧宮裡外備妥,只等你再做最後查檢。”
嘴裡雖說著,目光卻朝沈澤棠掃來,沈澤棠不露痕跡的噙起嘴角,馮雙林會意,跟在李光啟後面先行而去。
坤寧宮近在咫尺,文武百官已各自尋著所站之位,整衣肅帽後,垂手靜立默默。
沈澤棠抬眼看了看天空,初升冬陽暖意淺淡,映得大殿上的琉璃瓦,片片金燦燦的刺人眼,確是個難得的晴天。
……
再說舜鈺進了架閣庫,萬盛已把火盆里的獸炭燃旺,頓上銅銚,欲要煨茶水,舜鈺從隨手攜的食盒裡,拿出罐淶酒遞他,萬盛接過倒進銅銚里,有些疑惑問:“今是大祀之日,六部五寺二院官吏休職,僅我在此當值,你又來作甚?”
舜鈺拿過小酒鍾和筷箸,再把幾碟切好的熏腸醃魚臘肉擺好,仰臉笑道:“此次祭天祀地過後,我要隨吏部沈大人南下歷煉,因走得匆忙,手頭事說來又多煩雜,趁今空閒特來整理,免得新來的歷事監生捉瞎。”
“你倒是一片好心。”萬盛讚許的點頭,他聞著漸彌散開的酒香,肚裡饞蟲勾吊上來,讓舜鈺搬來圓凳,兩人圍著火爐吃酒閒話,亦算是臨別餞行。
一隻捲毛狗推著簾縫溜進來,蹲伏人腳邊,呼哧著吐舌流涎。
“酒肉香盡鑽狗鼻子。”萬盛罵一句,丟了塊熏腸的肥頭給它,伸手把舜鈺的酒鍾斟大半,給自己的則斟滿沿。
見舜鈺拿著卷宗在看,他先“孳”口酒,夾塊臘肉在嘴裡嚼得噴香,半晌問:“可是在看優童的案子?”
舜鈺頜首不看了,擱到一邊桌案上,舉起鍾兒與他的對碰,相干為盡。她再給彼此倒滿,嘆息道:“實不相瞞你,這優童案疑竇叢生,怕是樁冤假錯案也未定。”
萬盛覺得這淶酒後勁頗足,才吃兩鍾就有些上頭:“你看這架閣庫里的卷宗,滿滿當當,若說裡頭沒幾樁冤假錯案,連我自個都不信。這些卷宗刑部結案,呈遞大理寺覆核畢,甚有五年三司大審,即便查出當年舊案錯判,那又能如何,死的已死,活著的生不如死,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