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頜首,將身上大氅遞給他,自掀起氈簾進得房內,一股熱烘烘的暖意撲面而來,高達徐令幾個正在敘談,聽得動靜回首見是他,不禁長舒口氣。
皆圍攏過來讓他細說與太子在奉天殿的情形。
沈澤棠只道莫急,從昨晚就未曾用過飯,實有些餓了,等吃些東西飽腹後再訴不遲。
徐令替他揭開食盒蓋子,他們已吃過,拿出替沈二留的一碗餛飩雞,幾碟未動的精緻點心,熱騰騰冒著香味。
沈澤棠亦不客氣,接過碗箸吃起來。
他原就氣質儒雅,即便此時舉止亦多斯文。
高達繼續同李光啟說話:“可還記得上趟朝奏,因明器踏馬飛燕,太子殺十七人之事?”
李光啟邊吃著茶,邊道:“怎不知,徐炳永因此而罷官免職,告老還鄉去了。那閹人魏樘當日堂上咄咄逼人,欲治太子罪。哪想得今日搖身一變,他竟是太子的人。”
高達一臉恍然:“可不是!如今細想來,太子、魏樘及徐炳永是演了出好戲糊弄我們哩。”
徐令則等著沈澤棠,他武將出身,性子粗豪,心裡抓耳撓腮的急,眼睜睜待沈二漱口後,才迫不及待問:“如今皇上駕崩,新帝繼位,朝堂勢必政局多舛,司禮監僅餘秉筆太監魏樘一人,而內閣各臣按慣制,需提辭去書,太子與你都說了甚?”
沈澤棠開口道:“太子召我任首輔職,不必再出京巡察,專事太子登基大典,日後注力輔佐其國之政事。”
“這樣安排眾望所歸,最是妥當。”李光啟露了喜色又斂起,不確定問:“沈二你回絕了可是?”
沈澤棠頜首又搖頭:“吾早說過,他雖博學知理,亦有雄心壯志,卻生性多疑而任察,擅通帝王馭下之術,卻悖天子治世之道。你以為太子是真心要委吾重任?不過是一番揣測試探,若吾欣然應承,爾等削剝閣臣之職定不久矣。”
高達額上青筋突突地跳,直問沈二是如何應對。
沈澤棠面無異色,語氣淡淡:“吾道,前往兩江巡察是吏部尚書重責,亦是先皇遺旨,豈能隨意背棄。提議他將徐炳永重新召回任首輔職,畢竟他初免官罷職,皆因替太子力爭皇位而起,如此對他忠心耿耿老臣,豈有不用之理。”
雖知沈二這般說自有他的道理,徐令還是悶悶不樂,稍頃忍不得道:“好不容易攆走徐炳永,你卻將他拉回,日後再想將他連根拔除,怕是要難如登天。”
沈澤棠笑了笑:“徐炳永復任首輔職,已不是你我可控。我得消息於昨晚間,他已拖家帶口,悄悄回至京城府中,足見其意自現。我不妨順水推舟,賣個人情給他倆,不管心機如何,總是給了彼此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