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緊了緊大氅,才開口道:“與秦硯昭倒無提拔之意,說來彼此互相利用更為妥當,未料到他暗藏一手,確是我低估了他。大李受傷不是徐炳永所為,即便就是他指使,以他趕盡殺絕的行事作風,又豈會多留大李一條性命。”
“那二爺的意思……”徐涇聽得雲里霧繞,與沈二爺比道行,他還是欠缺一些。
沈澤棠眸光微爍,語氣更淡了:“是沖馮舜鈺而來,其心頗詭譎,意在驅我棄她避事。”
“那二爺的想法……”若是擱在往常,徐涇大也可解,沈二爺有情且無情,棄卒保車亦是為官之道。
沈澤棠伸手任雪花飄落在掌心,微微笑了,只簡短的囑咐:“提醒他們再莫大意,此番行程不比八年前雲南平叛容易。”
看徐涇頜首應承,他便不再多言,輒身朝馬車去了。
沈桓正提著只活蹦亂跳的肥鴿子耍弄,徐涇尋著他,把沈二爺交待的話訴與他聽。
沈桓道明了,鬆手任鴿子撲簇簇扇翅飛走,讓徐涇附耳過來:“前些時候我去給二爺送密箋,瞧我看到了什麼?”
“看到什麼?”徐涇見他賊眉鼠眼的,一時好奇心大起。
沈桓壓低聲悄說:“二爺在啃馮生的爪子……”
徐涇忍住笑,有些同情的拍他肩膀一記,喟嘆道:“知道太多並不是件好事,你自求多福罷。”
第貳玖柒章 迷離影
再說光陰迅速如飛電,一忽兒白日,一忽兒黑夜。
正月初一從京城出發,經官道抵達通州張家灣渡口,預走水陸沿大運河南下。
此時天已至黑,一輪團圓皎月由東而升,沈二爺一行索性在渡口客棧休整歇宿,舜鈺單獨得了間上房。
恰這日是上元節,莫道通州小城,該有的節俗獨有它的熱鬧,那也是十里長街,花市燈如晝的動人景致。
用罷晚膳,沈桓等幾無事,攛掇著沈二爺去逛燈會,沈二爺難得應了,被簇擁著去叩舜鈺的房門。
叩了半晌門兒,舜鈺才探出頭來,見她已摘去巾幘,拔了簪子,一頭烏油發攏在腦後,滴滴嗒嗒淌水兒,頰腮透著紅白,如吃過酒般,聽明他們來意,婉拒道勞頓體乏,只想早些歇息。
沈二爺眸光深邃,睇她眉眼嬌噓,一臉春潮四溢的模樣,鼻間忽有合歡花的香味縈迴,心底暗自詫異,卻也不表露,未多言,便帶著沈桓幾個輒身離去。
舜鈺闔緊房門上了閂,唇間的喘息悄溜出來,抑也抑不住。
屋外卷進的冷風,與骨頭裡灼燒的孽火相撞,她止不住打個哆嗦,勉力走至木盆邊,把手放開,裹緊身子的斗篷,從山巒起伏般的曲段兒滑脫,松松圈圍至細巧的腳踝處,便顯出如剝了殼的雞蛋般瑩白身骨,竟是光溜溜不著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