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涇躊躇會兒,終大著膽子支吾問:“平日觀馮生,只覺男生女相,除去櫻桃斜街優童,吾朝當不少見此類少年,況他登科秋闈成解元,搜身那一關得過,本不該起疑什麼……”
忽怔住,憶起秋闈搜身,那可是經得沈二爺的手……心中一緊,忍不住探道:“屬下雌雄莫辨,二爺定是心如明鏡……”
“徐涇。”沈二爺抬首看他:“可否還記得初投吾門下時,我曾同你說過什麼?”
徐涇慌忙站起,恭敬作揖回話:“二爺訓誡豈能忘記,親有尊卑,位有上下,各司其事,當事不逾矩,執權而伐。”
沈二爺語氣很冷淡:“我倒覺得你忘記了。”
徐涇醍醐灌頂,頓時大駭,撩袍跪下道:“屬下知罪,請大人饒恕。”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沈二爺語畢即起身,將書冊往袖籠中一藏,出艙房而去。
……
桂花胡同是一條深幽幽窄巷。
得名於高牆內數棵桂花樹,逢著立秋時,似乎滿城的香,都積鬱至了此處。
後來高牆內的勛貴犯了事,這宅子荒廢下來,幾經碾轉入了尋常百姓家。
那桂花樹被嬌養成富貴根,因著無人殷勤伺候,漸次地枯萎殘敗,如今是一棵都尋不到了。
秦硯昭有些寂寥,舊時來此聞香的心甚是純粹,如今……他扯唇笑了笑,一陣捲地寒風,吹得衣袂撲簇簇的掀起。
有個留頭的娃兒扒著自家門縫,探身把他偷看,見離得近了,吱溜如耗子般,瞬間跑得不見影。
秦硯昭走至巷子的盡頭,終在一扇斑駁落漆的木門前止步,門未落鎖或拴閂,輕推即噶噶敞開來,他跨過門檻,打量這冷清空蕩的院落,神情瞬間微變。
房間不多,三五間而已。
他進去又輒出,房裡亦是空蕩蕩的,且刻意費了力氣打掃過,除了他手上這張泛黃的紙箋,竟是片紙再無尋。
這是湯其梨居住的宅子。
今日,秦硯昭是來履行彼此的約定,一手交銀,一手換取《紅顏記》的戲本子。
扳倒老謀深算的權臣,其實無需兵戎相見,亦無需言官諫諍封駁,一折情戲,半城風月,便足矣。
秦硯昭目光冷沉,他未曾預料這番人去樓空的景。
畢竟他給的銀子實在太豐厚,豐厚到連他自己都相信,這世間無誰能抵禦這誘惑,更況因嗜賭而欠一屁股債的湯其梨。
不過湯其梨確實不見了,走得乾乾淨淨,未留下一絲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