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大夫相繼退去,楊清頗關心地問:“趙莊主不知身染何疾?”
趙守善嘆口氣道:“一年前的此時今日,有個四處雲遊的和尚來莊內化緣,自是好飯好菜的款待,他卻說老夫印堂發暗,眉間煞氣沖天,陽壽恐不長且將殃及親眷,勸我自行了斷為宜。”
“這和尚不以慈悲為懷,怎反勸起人赴死來。”楊清皺緊眉宇叱責。
趙守善神情染上一抹痛苦:“當時我亦如是想,只道是個招搖撞騙的假冒和尚,命人將他呵斥一頓並趕出莊外。誰成想自那後,這身子竟是一日較之一日虛弱,江南名醫遍尋請來問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也就算罷,哪想小女青青二月前忽染惡疾,臥於床榻昏睡不醒,上月二十八日午時去了。”
舜鈺聽得疑惑,如趙守善所說時辰,趙青青已亡故距今整有二十日,江南初春潮濕漸暖,若擱屋子裡不入棺,怕早腐爛潰不成形,那沈二爺昨兒夜探“樂善莊”時,所見趙青青屍身,又是何人呢?!
她莫名地打個寒噤,這才出京至鎮江城,怎光怪陸離之事就如影而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第叄壹肆章 亂如麻
沈澤棠給楊清使個眼色,楊清會意,邊拈髯,邊滿含同情地問:“不知你那千金如今安葬何處?”
似乎一提起青青,就讓趙守善很痛苦,他端茶盞的手哆哆嗦嗦地:“這月十日,落葬於七里外的金山中泠泉邊。往日踏青或擺探春宴,她極愛去那裡遊玩。”
沈澤棠溫和說:“今日吾等到此,不止是來與趙莊主敘舊,實為接到有人密報,昨晚確有驍匪闖入‘樂善莊’,並直奔令千金閨房而去。”
趙守善微怔,稍頃才啞聲道:“自青青落葬後,那房屋緊闔空關至今,又怎會被驍匪惦念?定是有人惡意陷構‘樂善莊’,逝者如斯,還望沈大人看在曾同朝為官的情份上,網開一面,莫再去打攪青青……最後的清靜之地。”
誰能拒絕一個痛失愛女的老父親的請求呢!起碼楊清抿緊唇沉默不語了。
沈澤棠依舊平靜,語氣雖悲憫,卻不容拒絕:“趙莊主原為大理寺卿,深諳吾朝例律法規,報而不查視為瀆職之罪,豈能讓楊大人難做?但念趙莊主愛女之情,吾等只遣一人進去查看就是。”
遂指著舜鈺道:“這是大理寺歷事監生,名喚馮舜鈺,此次隨吾等兩江巡察,讓她去即可。”
趙守善只得道謝應允,再朝舜鈺望去,其實他早已注意到沈澤棠身後,緊跟個白面朱唇小書生,原道是個長隨,卻原來是個歷事監生。
又聽聞他還是去年鄉試解元,頓時油升肅然,忙起身給舜鈺作揖,未開口,已聽他說:“趙莊主毋庸憂慮,我只進去察看輕檢,並不會翻箱倒籠的掃蕩,你儘管寬懷就是。”
趙守善謝過,抬首恰碰舜鈺眉眼,冷冷清清的,神情並不如她話里所說那般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