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起太晚了,讓一眾都在等她。
舜鈺紅著臉悄躲在沈二爺身後,卻被楊清一眼看見,不知怎地,他對這個歷事監生就很喜歡,看著只覺十分投緣,忍不住朝她問:“馮生如今年紀幾何?”
舜鈺有些莫名,卻也如實答,已至十七年紀。
楊清拈髯又問:“不知馮生可有娶妻?”
不曾,舜鈺搖頭。
楊清滿臉驚喜笑說:“吾家有女初長成,姿容娟秀,品性賢淑……”
他驀然瞠目,話含在嘴裡說不出來。
但見沈二爺朝他淡淡道聲告辭,即擁緊馮生的肩膀,頗親密的往馬車方向去,聽得馮生嘴裡嘟囔著,離遠了還能聞他義正辭嚴,說著君子之修身,內正其心,外正其行等,再觀侍衛皆見怪不怪的模樣。
他覺得有些五雷轟頂,拉住提食盒走最後的沈桓,指著那上馬車的身影,連話都說的斷斷續續:“沈大人和馮生,他們倆可是……”
沈桓拱手朝他笑了笑:“楊大人,有時實在需難得糊塗一下。”語畢即匆匆入了煙雨中。
難得糊塗……
沈惡霸讓他難得糊塗,個指揮使讓他難得糊塗,楊清愣怔許久後,才望天地而滄然,他的官場生涯里,難不成只能難得糊塗麼。
第叄貳陸章 應他事
光陰迅速如飛電,待三月綠染江南岸時,沈二爺舜鈺一行已坐在南京最知名的獅子樓里,選了靠窗的位兒吃晚膳。
雖已至黃昏日暮,街道上卻擠滿自郊外探春歸來的人們,其中還有高門大戶的寶馬香車緩行,車檐纏掛嫩柳條枝和絢爛春花,引得一雙白蝶翩躚難離。
人們雖然步履有些疲累,神情看起來卻很愉快,尤其是垂髫小兒不疲地你追我趕,嘻笑打鬧聲格外響亮。
街道兩旁各式店鋪的夥計卯足了勁,吆喝聲此起彼伏,有賣緞子花布的,有賣胭脂水粉的,有賣酸甜蜜餞的,有賣奇花異草的,穿街小販挑著擔,撥浪鼓甩撥地咚咚響,引來吸著鼻涕的娃兒,眼巴巴瞅著用碧葉編織的蟋蟀蚱蜢等小蟲,一串串活靈活現的,莫說娃兒,就是大人見了也會多看兩眼。
一個山農面前擱個筐子在賣野枇杷,黃里還透著青,自然無人問津,他也似無謂,只透過壓低的斗笠沿,緊緊盯著酒樓里臨窗而坐的那些人。
樓上的人在看風景,風景里的人在看樓上,或許還有人躲在暗處,看著風景里的人,誰又知道呢。
舜鈺此時可管不了許多,她的眸子亮閃閃的,如狼似虎盯著滿桌吃食,有鹽水鴨及紅鹵板鴨拼盤、一盤蒸鮒魚,一盤醉香雞,另有東山的老鵝及高淳的熏腸,皆是這裡的特色,沈二爺吃的偏清淡些,面前盡一色的清炒蘆蒿、油鹽枸杞頭,一盤嫩豌豆苗,還有一大碗茭兒菜肉丸湯。